江楚客道:“白瓶配白梅不妥,你去剪两支潜溪绯。”家中还留了两盆潜溪绯,如今就摆放在堂屋中,嫣红色的花朵正似开非开娇艳欲滴之时。
谭雁晓喜敦敦正要答应,秦客搭话道:“楚哥,一朵花三贯钱呢,哪里敢这么糟蹋!不如趁着过年送给村正吧,以后在村里求人办事也方便。”
谭雁晓瞪她一眼:“就算要送人,我先剪两支也没什么吧。”
江楚客点头:“剪。”想这熏花牡丹哪里就真的一朵值三贯钱,不过是物以稀为贵。道理谁都明白,然而京师的人本喜奢华,手里有了银钱,偏要齐心合力的哄抬价格,谁都阻拦不住。
四个人吃完了年夜饭,按着俗例要守岁,但江半里年纪小,估计守不了多久,因此江楚客打算过了子时就安排他们都睡觉去。他让秦客把在京城买的马吊牌拿出来,四个人围着炕桌打马吊解乏,彩头每次十个钱。
这四人除了江楚客,余下三人都是初学,还得江楚客教他们一番才能上手打。结果几十轮打下来,竟是江楚客输得最多,谭雁晓高兴得眉开眼笑,原来貌似很聪明的楚哥也有输给自己的时候。
然而他环顾左右一周后,脸色却微微有些变了,见秦客面前赢的钱,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都是二百钱左右,江半里略微欠缺一点。
谭雁晓心中震惊,偷偷斜眼看江楚客,见他长而疏朗的睫毛微微垂覆,半遮着茶色双眸,在脸上扣下几丝淡淡的阴影,不动声色又打出一张牌,江半里立时嗷嗷叫:“楚哥楚哥,我又赢了,你得再给我十个钱!”
这十个钱给出去,恰江半里面前也是二百钱左右。
这是换了种方式给自己三个人发压岁钱?还算得如此精准?
谭雁晓呆呆走了神,那两人尚未察觉异状,还在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地要接着打。江楚客见子时已过,就将牌一推,嘱咐道:“你们去点鞭炮,点完睡觉,不用守夜。”
门外,鞭炮声已经喧嚣热闹此起彼伏,在无边的暗夜中,驱走了那头叫做年的凶兽,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过年要走亲戚,但江老爹本身就是独子,又一生痴迷花木,未曾娶妻,因此江家没有近亲,除了去拜望村长和两位族中长者,也就是江楚客带着三人往郭老边家走了一遭。到初四众人就闲了下来,只管窝在自己家中吃喝玩乐。
但是初五这天,麻烦却来了。秦客一打开大门,就见门口蹲着一个乞儿般的半大小子,一见她出来就扑了过来:“姑娘,你总算出来了!”
秦客见正是那日拦住马车要打劫的那个匪首,吓得脸色苍白一声尖叫。谭雁晓闻声而出,见状顺手去柴房抽了一根柴禾出来,指着他沉声喝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人见状忙往后退了几步,秦客道:“你......你可是治腿的钱不够?我跟你说,你打劫在先,我们还手在后,这事儿可怨不得我们。我家不是那么好讹诈的,你若是敢上门来撒赖,直接送了你去见官!”
那人忙双手乱摆:“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来做活的!”
谭雁晓道:“做活?你能做什么活?快滚,不走就打你。”
那小子顿时急了:“明明是那位郎君承诺我,可以来你家里做活,每月管吃住还给二百钱,我诚心诚意投奔了来,怎么反倒要打我?”
秦客厉声呵斥:“呸!当时不过是情势所迫无奈之计,你还当真了不成?似你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我们收下你,难道要白白养活着你?纵然留着你看家护院,可你们几个人也打不过雁哥儿一个,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