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听晚辈一言。我知道在场都是数一数二的木匠,但是你们谁曾亲眼看过这座亭子的结构,晚辈有幸,亭子倒塌的前一天正好仔细观摩过,心中略有印象。我未进宫前曾被姑苏城里的木工指点一二,天下能工巧匠,鬼斧神工,晚辈心生向往,又听闻陛下寻了最好的木匠聚于此地,因此向三元公公毛遂自荐,慕名而来,愿与各位前辈共同探讨学习。”
蓟云桥话锋一转,又道:“晚辈能否问三个问题?”
“哼,问吧。”领头的人完全不把小毛孩放在眼里。
“第一个问题,鸣和亭挺过百年风雨,为何而塌?”
“当然是因为白蚁蛀蚀!”这么简单的问题引起众人哄笑,他们还以为能问出什么难上天的问题!
蓟云桥面不改色:“据我所知,宫中建筑有专人定时检修,当年修亭子时更是用驱蚁药浸泡三天三夜,另将药粉混入油漆,刷上七层,为何会突然崩塌?换言之,你如何保证新修的亭子不再出现同一问题?”
“这,这……”刚才还起哄的人哑口无言,他们奉命修亭,只想弄出外表一模一样,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此亭乃当今陛下最爱,陛下每日下朝都会来此,如若这个问题不解决,谈何对陛下尽心尽力,搞不好还是掉头的大事!”蓟云桥步步紧逼,“最后一问。你们在正东面离廊桥九尺处打下三根木桩,如何能打造出南北两面完全悬空的视觉效果?”
“呃……”无人应声,就是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们三天迟迟无解。
“难不成你有办法解决?若是你能,让我们叫你祖师爷也行,若是不能,就早早离开,别耽误我们!”领头的人被蓟云桥的问题噎了两次,拉不下面子,但口气松缓,明显对蓟云桥的办法上心了。
“晚辈不才,有些想法,愿与诸位探讨,看是否可行。”
蓟云桥微微一笑,这群心高气傲的木匠,自大的同时他们也认可强者,只要拿出真本事,不愁镇不住他们。
她诚恳道:“不知大家可曾注意到生于鸣和亭旁的一丛蔓草,叶尖发黄,主叶脉上生着一列刺状绒毛,初生时细软而浅,两月后硬而深绿,名唤逐岭草,古书上有云,此草生于南方沼气之地,喜阴,夜间散发奇味可吸引大量白蚁。并且根系发达,可分泌液体腐蚀油漆,钻入木材,为白蚁提供缝隙。我问过宫人,这草是近两年才出现的,大概是南北飞行的燕子恰好落了种子在此处。这就可以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当务之急,应当斩草除根,用火油烧尽草籽,以防春风又生。”
“还不快去!”领头人踢了一脚听呆的小徒弟,显然认可蓟云桥的说法。
“第三个问题,我这里有一份未画完的图纸,昨夜我连夜画出,尚未完工不敢拿出来献丑,但关键地方结构俱已标出,大家既然不信我,我只好先拿出请大家过目,若在场前辈觉得此方案可行,今日开始就按这个开工,工期已误,再耽搁不得。”
蓟云桥从袖里掏出一份样纸,一群人呼啦围上来看。
待看完构图,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频频点头,哪还敢不把新来的毛小子放在眼里。
刚才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头,依其余人的尊重程度,大概是这里面资历最老的,两鬓风霜,双眼却精明锐利,看了图纸后,直呼三声“后生可畏”!
甚至有些新手,师傅太过严厉,有些问题不敢再三请教,试着拿来问蓟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