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印有物业标识的大黑伞慢慢往山上走。别墅区占据了半面山,开车很方便,在雨天里步行则稍稍有些吃力。
喻冬打量着自己手臂。真的黑了?他半信半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倒有些高兴。
自己这个白是在疗养院里捂了大半年才捂出来的,他并不喜欢。
走到半途,路上哗哗驶来一辆奥迪,拐弯甩尾时泼了他一身水。喻冬呸了几口,发现那是喻唯英的座驾。车子很快在路上消失了,他继续撑着大伞,慢吞吞地一步步往上走。
曾经有过那么一两个瞬间,喻冬觉得喻唯英也是个可怜人。
喻唯英母亲是在跟喻乔山分手之后才发现自己有身孕的。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喻乔山和喻冬母亲在一起了。
当时喻乔山想要从一个科研组里获得重要的行业技术,但科研组的负责人极难攻下。阴差阳错之下,喻乔山偶然认识了学校里一位正在读研的女学生。
巧得很,那姑娘是科研组负责人的弟子,而且也是他的干女儿。
喻乔山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只稍稍一查便查到,女学生曾为一位在街上突然倒地的老人实施心肺复苏,争取到了极为宝贵的抢救时间。那个老人正是科研组负责人年迈的老父亲。
负责人夫妇无儿无女,便干脆认了女学生做女儿,又是感激,又是疼爱。
喻乔山确信自己第一次以那女孩男友的身份登门拜访的时候,当时已经白发苍苍的两位老教授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
结婚之后,他想要的东西很快就到手了。
老教授认为喻乔山是个有能力的人,那几项专利技术放心交给他去运作。喻乔山的事业很快有了起色,并且越来越红火。
喻冬出生后不久,喻乔山的前女友来找他了。家庭的穷困与亲人的重病榨干了女人所有的钱财和力气,她不得已抱着喻唯英,偷偷地来找喻乔山,求她给自己和孩子一笔能活命的钱。
那时候的喻唯英已经七八岁了,可是因为没有户口,连学都上不了。
喻乔山从什么时候起把自己妻儿称作“异类”,喻冬不知道。
喻乔山到底有没有对母亲付出过真心,他也不知道。但他在自己成长的十几年里,自认为应该是被喻乔山爱着的。那些疼爱和真心,应该是没办法伪造的——直到喻唯英故意将那些信件展示给他看。
喻冬找不到这一切变质的节点,只能告诉自己:一开始就是变质的,只是你还稚嫩,你不懂而已。
家里只有喻乔山,刚刚回来的喻唯英和他的妈妈似乎不在。
喻冬知道这应该也是喻乔山的意思。
换了衣服之后,喻冬拉出一个小行李箱,把自己房间里的一些衣物和零碎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喻乔山等他吃饭,却看到他拎着行李箱下来,吃了一惊。
“我以为你要搬回来。”他略显不满,“怎么还要去住那边?”
喻冬很惊奇。喻乔山的口吻自然得仿佛自己已经原谅他了。
“我不回来,继续跟外婆一起住。”喻冬坐在桌前看着他说,“爸爸,可以吗?”
他许久没喊过喻乔山“爸爸”,此时眼神里充满恳求和哀切,像揣着种种不安,等待着父亲的答案。
服软的喻冬很有杀伤力,喻乔山的语气也软了:“怎么了?不是答应过爸爸,上了高中就回家吗?”
他顿了一下,又问:“是不是不喜欢你哥哥?你哥哥现在买房子,很快就出去自己住了。家里就只有我和阿姨两个人……你不想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