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他也正处于进入一个陌生环境的不安里, 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可以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因此他很认真地跟养母学做家务事情。等他可以得心应手地处理所有的家务活后, 他的养父母就彻底甩手撂担子,心安理得使唤他做各种事,自己开始了在家里当土大王一样的日子。
每天早上天刚亮,周余就要起来洗衣服做早饭, 之后就叫他的养父母起床吃饭,他自己则去上学。晚上放学买菜回来放下东西第一件事, 就是去收拾早上吃饭后的碗筷, 做晚饭, 打扫卫生, 拖地等等。
除此之外,他的养父母从来不会打他,也会供他上学,衣服虽说很少买, 但也不会冻着他, 只是像使唤一个保姆似的让他做这做那。
还小的时候周余心甘情愿的做这些事情, 直到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够好, 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妈妈”却被嫌恶的看了一眼, 严肃地告诉他只能叫他们“叔叔、阿姨”时,他因为被收养而升起的期待瞬间全部破碎。
算是虐待吗?
绝对说不上。
他们只是不会疼他,从来没有把他当家人看待,相处时没有半点温情,明明收养了他,却依然只让他叫他们叔叔阿姨,周余甚至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看过电视,也几乎很少在客厅逗留,做完家务后就回自己房间里待着,不叫他就不会出来。
周余长大以后回想这一切,恍然大悟地发现,养父母领养自己,大概就是在做一笔冷冰冰的投资,因为供他吃穿的花销,加起来绝对比请一个保姆长年服侍划得来。
就这样他过了几年,小学毕业后,养父母终于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于是周余的日常工作里又多了一个照顾弟弟的任务。
而这个从小被他照顾大的弟弟对待他的态度,小的时候还很亲密,长大之后在养父母的言传身教之下,也变得与他亲爹亲妈并没什么两样。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少年,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只是他表面上看起来却又很无害,不会特别优秀,但也不会差劲地让人讨厌,处于一个容易让家长和老师都放心到忽略的阶层里。
他遵循中庸之道,只有这样,在那个家里,周余才会有安全感。
而等到他十八岁开始工作,有了自己的收入,搬出了那个家里,不用再继续做保姆做的事情,却又有了另一个无法摆脱的身份,提款机。
他的工资,有一大半都得寄回去,交给他的养父母。
他不是没想过摆脱,可养父母挂在嘴上的“收养之恩”,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这些外人眼里抹消不掉的“恩情”,他得用一辈子来偿还,直到22岁死亡时才结束一切。
这就是周余冷冰冰的上辈子,也是他每次触及都觉得喘不过气的短暂一生。
可是段戎不一样。
在和段戎的相处中,周余是站在施恩者的角度,是他有恩于段戎,而段戎自觉报答他。
这种身份和角色上的转换,让周余感到放松的同时,也有着莫大的安全感。
相处这段日子下来,他清楚段戎所做的报答,早就超过了“一饭之恩”,而他为了自己的施恩者身份不被动摇,就必须不停地对段戎好,给他所需,从物资到感情,只要段戎需要,他统统都会给。
他如果需要食物,自己就给他食物。
他如果需要感情,就给他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