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打趴下,就是打怕了吧。他可真不要命啊,牛粪抓起来就塞进人嘴里,拿了犁头就往人眼珠子上扎。自己被撞在墙上,按在水里,满脸血,可能眼前一片红,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了,还是发了疯一样,总能再爬起来。”
就像鬼似的。李先生这么说,但用的是很憧憬,乃至崇拜的语气。
“他为什么这么拼命呢?”陶辛问,“那些坏孩子是狠命地欺负你吗?”
“也不是,哎,大人们都认识,还能打出个好歹的?不得搞成全村人干架啊。那个年代,一个村跟另一个村打架,打得死好多人的事情也有,一般是不会这样搞的。”
“就是要钱嘛,其实我本来都给了,汉宇非得抢回来。”李先生眼中闪烁,“他说,那是给我治病用的,我没了钱,治不好病,就上不了学了。上不了学,就没有出息,没有出息,就永远帮不了家里,永远走不出去,要跟那些人一样,困在这一辈子。”
“他说,我们穿开裆裤时就是兄弟,我娘常让他多照顾照顾我,那他就必须照顾。不仅要照顾现在,还要照顾以后。今天我这点钱被抢了,未来我的人生都要受影响,他就算拼命也得给抢回来。护不了兄弟,不是男子汉。”
李先生摸了摸眼角的湿润:“你们说,他才长几根毛,就知道人生了,就知道要走出去了,就知道什么是男子汉了。”
“不过后来,虽然钱抢回来了,那帮大孩子还是气不过,总找事,而且越闹越凶,最后闹得真的要全村一起干仗。他们都是冲着汉宇,他们不能受这种被一年级小孩反抗了,还打伤了的屈辱。”
“有一回他们阴汉宇,提了砍柴的刀,真是冲着人命来的,我当时不知怎么的,汉宇要被砍的时候,我就挡过去了。”他比划着自己的胸口,“从这,到这,哦,当然,当时我小,不过据说那口子缝了好几十针,都见骨头了,差点没划着心脏。”
“那帮人见真要闹出人命了,就跑了,汉宇抱着我跑,哭得差点撞树。我当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还觉得挺好,我一个病秧子,死了也好,不用拖累家里了。不过,还是救了过来,我能下地那天,汉宇跪在我们家床前,给我磕头,说从此我俩就是过命的兄弟了,得铁一辈子,他这条命,分一半给我。”
“我可高兴了,其实比起来别的,他真把我当成一条汉子,真跟我什么都说,当我是真铁子,是我最高兴的事。而且,后来我们都越来越好。我身体也好了,我俩上了最好的初中,上了最好的高中,成了村里头两个大学生,他又成了头一个研究生。”
“不过,汉宇是从小就有主意,聪明又有韧劲儿,我其实一直想玩儿,要不是他非拉着我,我估计就在村里种田吧,绝对是去不上老婆的玩意儿。我前两年回村里,见跟我当年同学的人,就跟七十岁老头一样,好多都已经没命了,病死的,累死的,喝酒喝死的,自杀的,莫名其妙死的,我可能也就那样了吧。”
“大学毕业,我下海了,汉宇读完书考了官,应该都是越来越好的。”李先生表情落寞了些,“不过,你们也知道,朋友么,都忙,其实上了大学,我俩没在一个学校,就远了很多。小时候多么铁,长时间不聚在一起,也就淡了。”
“这样分开了快二十年吧,都成家立业,一年能打两个电话就算好的,再想拾起来什么所谓友谊,也没办法了。”
李先生说,后来,王先生成了他所在城市的主管官员,变成了李先生要巴结着他的关系,而后,又成了利益共同体。接着发生了许多事情,二人闹掰了,李先生因为一些事情,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