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错了!如今大昌百废待兴,正是好时机,新政的顺利推行,倒下的文官集团,都是陛下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大昌的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就在今朝,可陛下径自沉迷在仇恨之中,任凭堂堂朝廷乱成一锅粥。官员不办事,不为百姓谋福祉,而是沉浸在朝斗,党同伐异,一片群魔乱舞,乌烟瘴气,与之前吴、杨、冯等人还在时,有什么区别?”
“薛庭儴,你说够了?”
“微臣没有说够!”
说到这句时,薛庭儴站了起来,消瘦的身躯昂扬挺拔:“微臣以为这场事,不过是陛下行走在成为千古一帝路途中的一处不平,轻易就可越过。可微臣错了!它不光击垮了陛下的龙体,还击垮了陛下的一颗帝王心。当初微臣乃至微臣之妻,拼尽全力,冒着一家被诛的危险,是想看见陛下带领着大昌,走向真正的太平盛世,而不是看着陛下因为迁怒,因为个人愤怨,祸害了这一整座江山。
“陛下不过知命之年,古稀、耄耋自古不少,难道陛下是打算传位给哪位皇子,自此颐养天年做了太上皇?难道陛下真的甘心情愿?如果真是,微臣没有什么话想说了,微臣触怒陛下,已有必死之心,愿意俯首就死!”
“你滚!把他给我拉下去!”嘉成帝抖着手砸下来一方镇纸,落在金砖地面上碎成花。
李顺听了命,抖着腿走上来。
想去推杵在那儿的薛庭儴,却又不敢,只能低声哀求道:“薛大人,求求你,你少说两句,陛下龙体抱恙,气不得。”
薛庭儴满腔的气,突然就泄掉了,他掀起官袍下摆,跪下磕了个头,才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殿中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嘉成帝不稳的呼吸声。
一众太监俱都垂着头,恨不得把头扎进裤裆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收到消息的莫伽匆匆而来。
他身穿深青色皇子服,显得格外的俊挺潇洒,唯独迎着光亮微微有些泛蓝的眼眸,泄露了他还有异国血统的底细。
不过作为这次营救嘉成帝的首功之人,他算是近些日子唯二能得嘉成帝几分好脸色的。可因为另外一个能得嘉成帝好脸色的人,今日不识趣的触怒,让嘉成帝看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儿臣听闻薛大人入宫,触怒了父皇……”
“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嘉成帝态度不明地问道。
莫伽坦率地点点头:“这薛庭儴实在胆大包天,仗着父皇对他的恩宠,竟敢胡言乱语。儿臣请奏撤了他的官,将他发配琼州……”
又是一个镇纸砸了下来。
“你也给老子滚!”
于是莫伽就滚了。
等出了乾清宫,他身边的一个太监才小声道:“殿下何必替薛大人说话,奴婢记得您素来看不惯他。”
莫伽瞥了他一眼:“本殿下替他说话了?”他不过是不想见到她当寡妇,不想看见那丫头没爹。
小太监的头当即一低:“那倒没有。”
“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
薛庭儴刚走出乾清门,就见不远处林邈和陈坚急急走来。
“痴儿,你何必在这当头儿上来冒这个险!”林邈跺脚叹道。
陈坚则是欲言又止,却满眼担忧。
“这话总要有人来说,我来说比先生说,乃至叶大人来说,要安全的多。陛下再是疯了魔,总要顾忌着一份香火情,不会拿我如何。”
“那陛下怎么说?”
薛庭儴哂然一笑,摸了摸鼻子:“陛下让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