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站在巨花前沉默不语。冲祁比他更沉默。
长老们都不在, 秘地中不复从前的宁和,寂静得可怕。
“我身边的人,少有入魔……”长天忽然开口,缓缓道, “心中有信仰的人, 不容易被蛊惑。那个时候, 我把自己变成了他们的信仰。”
而信仰一旦崩塌, 道心毁损, 最是易堕魔。
冲禹一直以来都对冲祁深信不疑, 对冲祁教导他要做的、该做的事都深信不疑, 他相信他们一切所谓都是正确的、正义的。哪怕需要一些牺牲, 也是为了大道。
但当冲禹亲眼见到还活着的珠儿时,这份信仰崩塌了。对一个修士来说, 最糟糕的甚至不是修为受损, 而是道心崩溃。冲禹的道心, 因此而崩溃。
冲祁不知道冲禹出走这几年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又是怎么去了魔域, 但他能想象得到冲禹道心崩毁的痛苦。
和有目的的抚养冲昕不同, 他和冲禹才真正是情同兄弟、父子。
他比冲禹大了几百岁,冲禹因为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一入门便被师父揽入门墙作了关门弟子。几百岁的冲祁看着这个还会尿床的小师弟,直如看儿子。修炼初期的东西简单,师父躲懒,直接将冲禹丢给他和冲琳这一对师兄师姐,也未尝不是为了给这个最小的关门弟子亲近师兄师姐的机会。
师父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冲祁和冲琳在生下珠儿前仿佛就先养了一个儿子。
几年后珠儿出生,和冲禹不过差了十几岁,于修真者来说,等同于同龄。两个小家伙情愫暗生,他都看在眼中,原想着等两个人都结丹,便许他们结为道侣,那时候哪会想到后来的人生抉择,一路苦痛煎熬。
“是我的错。”冲祁垂下眼眸。
他本着不愿冲禹来承受煎熬的心,向冲禹瞒下了珠儿之事,不想越是如冲禹这般心思简单之人,愈是不能承受至亲之人的欺骗,还不如一开始便坦诚相告。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冲禹的堕魔,全是他这师兄的错。
冲禹若因此伤害或者杀死了珠儿,便是他的错上加错。
长天转头看着冲祁。
这是一个信仰坚定,道心坚固的男人。从前在他的身边,有许多这样的人。因为比起寻常人,这样的人更能作出艰难的抉择,更能承担责任,承受苦痛,更能够……做大事。
这其实便是一个适合做领袖的人。
我的父亲,如果有朝一日不能再承受失去我之痛,恳请宗主护持他的道心——当年的姜珠这样恳求他。
长天答应了。
他看着冲祁低垂的眉睫。长天宗的掌门真君,双眉斜飞,墨眸狭长,俊美的脸上没了往昔的轻佻风流,他把苦痛放在心底,眉目间只有凝重。
长天知道,他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
“冲祁……”他唤道。
长天看世间生灵,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但他到底不是全然淡薄无情,长天宗这些徒子徒孙,到底在他心中比旁的人更亲近一分。几百岁上千岁的,在他眼里都是孩子。
他轻声道:“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这是要代他在世间行走之人,有些事,他有资格知道。长天也不想再隐瞒。
囚仙大阵结成的那一瞬,那些跟着他一直到决战之地的追随者们临死前一瞬迸发出来的痛苦、愤怒和恨,长天至今没有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