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福爷来啦!”
被称呼做福爷的人面白腰肥, 整张脸犹如发面过头的面团, 嘴唇上还蓄着一撮小胡子, 瞧着倒是不油腻, 尤其是天生的笑唇,使他看着像是个讨喜的胖子。然而在座的各位可都不敢把胖挂在嘴边。
您仔细瞧了,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展现出暴发户的气息, 穿着体面的赭色缎子夹袍, 许是天热,外套着一件短款暗纹马褂,头上带着一顶镶玉黑色瓜皮帽, 带着玉扳指的手上拿着手杖,身后还跟着俩小厮, 一个是替他拿着包的,一个等他坐下后帮他扇风的。
再瞧这体型大伙就都知道, 这是位能吃是福的爷。这福爷之所以叫福爷啊, 就是因为他常挂嘴边的一句人生座右铭, 他爹曾跟他说过的“能吃是福”,他也确实能吃,会吃,吃遍京城八大饭庄十三饭店一百零八小饭馆,他也不挑,只要是美食,那就算是个路边小摊他也能坐下买一碗尝尝。
旁人看他坐吃山空,成天里就只知道吃,每天不是正在下馆子,就是在去吃饭的路上,人给他封了个“吃食专家”的嘲讽名头。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听着喜欢,竟然笑纳了这个“雅称”,还逢人就介绍。
福爷这时“临幸”的这家饭店是他最近的心头好,接连来过好几次了。一坐下,跑堂的就殷勤地给擦桌、倒茶水,一边问道:“福爷今儿个的早点照旧还是点单?”
“今儿个不吃面茶了,给爷上三个吊炉烧饼,不要夹肉的,大清早的腻歪,放黄豆芽炒雪里红,再来两盘山楂奶卷和枣泥奶饽饽并两碗杏仁茶……”那两瓣唇上下一碰,吐出一大堆吃食名来,都没个思考,俨然是一大早起床就一直想着的了。
“好勒!福爷,您看我给您复述一遍……只要这些吗?福爷最近胃口似乎不太好?”那伙计显然是知道他平时的食量的,旁人眼里几人份的早点在这位爷身上那就是胃口不好的表现了。
“最近没找到什么好吃的饭店,我这愁啊……”
得了,这位爷就只惦记着吃。
后厨的手脚很快,几样吃食很快就上了。素的吊炉烧饼爽口脆嫩,因为是素菜荤油,所以味道并不寡淡,反而带点鲜到深处的甜滋。奶卷是用烧成的奶皮子卷了山楂糕,三寸来长的点心外头白内里红,那奶皮子看似形状欲滴未滴,入口也一如看来那般润如滑脂。奶饽饽则是厚点的奶皮子包了馅入模子印成有形状的甜食。这两样在福爷看来,应是这饭馆的招牌。
福爷边吃着,边看今天的早报。此时正是吃早点的高峰期,饭馆内人多,又是在大堂,人说话嗓门大点,旁人都能听得清楚。
“今日的宫门抄写了些什么?”宫门抄是内廷发布在宫门前的关于皇室的近况动态,可以说是最早的官方报纸了。住在皇城底下,这宫门抄啊就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不就平日里那些,那位学了什么,召请了哪位遗老入宫,还有会见了哪些外宾……”
“诶你先别这么想,今日还真有不同的地方。听说那位招了一位姓林的先生入宫,还聊了一上午呢!”
“哦,这位林先生什么来头?”
“那京门小报写了,这位林先生是奉天来的,奉天最有名的饭店有凤来居就是他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