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一时心绪大乱,正准备说些什么用来搪塞之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鼓噪声。
有人在帐外呼唤:“主祀……”
嬴沧高声喝问:“何事喧哗?”
“是秦九公,正在营中摆擂军演。”
嬴沧露出一丝冷笑,对秦九的做法嗤之以鼻,正不欲搭理他。
此时,帐外的人却继续道:“秦九公将成安与成平请去,此番邀您前去主持中枢。”
听到秦九竟然请了成平和成安,嬴沧思索片刻,答曰:“可,我即刻前去。”
说完这句话,嬴沧随手将那麒麟盒放在谢渊的手边,目光在谢渊身上转了一圈,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冷笑,稍后便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谢渊的胸中一直提着一口气,见到嬴沧高大的身影离去才缓缓的吐出来。不知不觉中,他的背后竟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此时谢渊只觉得饿意席卷,扑鼻肉香从盛着肉的木碟里阵阵传来。
谢渊发现那木碟边没有竹箸,干脆伸出两根洁白的手指,夹住一块肉片,缓缓送到嘴中咀嚼。
突然之间感觉到自舌根而起的一股血腥味,只觉得腹内翻腾,扑在床边将嘴里的肉糜通通呕了出来,本来便腹内空空,最终也就只呕出几口酸水来。
是了,嬴沧的弯刀,想来也是杀人无数,用它切的肉片,怎么不会透着血腥味呢?
谢渊的脸色染上一丝潮红,咳嗽了几声,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欲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茶碗。
“公子!”
一声短促的呼唤从帐口传来,一个身着短袍,满面胡须长髯的挎刀士兵突然提刀闯进来。
白色的狐裘围了一圈,越发显得谢渊惨无人色,宽大的衣襟下骨瘦嶙峋,伸出一只细长的手来,艰难地够着桌上的茶碗……
谢渊抬着一双黑湛湛的眸子,朝着那人抬眼望去,失声道:“禾、禾斌?”
禾斌满身狼狈的风沙尘土,此刻只觉得目眦尽裂,胸口的心痛愈演愈烈……
在谢渊出声的那一刻,禾斌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一步步挪过去。他沉默着,伸手给谢渊倒了一杯水,恭敬地奉过眉眼,高举而上,虎目噙着的泪花在头颅低下的一瞬间砸入地毯,转眼消失不见……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情处。
他禾斌心中骨秀神清,英姿飒爽的公子……只和他失散多日,怎的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谢渊接过禾斌递来的茶碗,手指还有些发抖,不留神撒了一些出来,那水珠顺着谢渊的手,犹如禾斌眼角的泪滴。
谢渊的声音发哑:“禾斌,你竟然还活着……”
他亲眼见到秦九将那整个营寨中的人如同牲口般屠杀殆尽,只当禾斌也已经遭到杀手。
绝不曾想到,禾斌竟然还能生还!
多日之后,谢渊再见禾斌,惶惶中有隔世之感。
禾斌低垂着头颅,一身的锐气在此刻丢盔弃甲。
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生怕再一睁开便涕泗横流:“当日属下见四处找不见您,便躲于水中藏了许久。湖底冰寒无比,属下一时无法抵挡,晕了过去。待属下再次醒来,已经是尸殍遍地,周人商队已经……均被屠杀殆尽。未找到公子尸骨,属下一刻也不敢疏忽。误打误撞找到这片水带,见这荒海行军,甚是奇怪,便找了个机会混入其中,直到……”
说到此处,禾斌紧咬牙关,情绪几乎失控,铮铮男儿竟然呜咽出声道:“直到……昨日亲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