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大楚的都城沦陷在了敌人的铁蹄之下。
百姓们被无情的兵刃追赶着哭嚎奔逃,他们不明白敌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进入的都城,也不知道本应保护他们的京卫军为何不见踪迹。
“陛下,罪臣罪无可赦,即刻前去死守宫门,先行一步!”
权倾朝野的左相文谨礼老了,他娇生惯养的独子引来了觊觎大楚已久的饿狼,做父亲的,只得为儿子赎罪,但即便在此时,他也是强势的,年轻的启元帝只是默然不语,他行了大礼,匍匐跪拜后,便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兵奔了出去。
文丞相是去赴死的,殿上君臣的心里都明白。
他们也是要死的,太监们奉了启元帝的命令,正在大殿四处浇泼火油,太监们不敢哭,有些大臣倒是默默流了几滴泪,但没有人逃离,外敌已经攻陷午门,与大楚共存亡是他们唯一体面的归宿。
有的大臣暗自觉得活活烧死,还不如效仿文丞相出去挡刀死得痛快些,却又没有那个胆气。
文丞相的两位徒弟,从群臣中走出,也向启元帝一拜,奔向了文丞相离开的方向。
“你们,还有没有要出去的?”启元帝抬起眼,问道。
无人应答。
“关殿门。”
史官背起竹笈,沾着手腕伤口的血记录下最后一笔,亦是对启元帝大礼拜别。这位向来木讷寡言的史官,在临别前,留下了一句话:“今日亡国,非君之过。臣唯以性命护住平生录撰,留待后人为陛下评说。”
启元帝无甚表情变换,只道:“去吧。”
殿门紧闭。
大殿上渐渐传出悲声,为国,为家,也为他们自己。
启元帝顾缜却漠然以对,只按着心口,盯着手边的战报不说话。
群臣只当他是急怒攻心,却不知他心口戴着那人留给他的一块玉牌。
前一日,战报传来,文武双全的右相,也是年初册封的抗倭大将军谢九渊,在文谨礼独子勾结的奸细设计下,深陷敌军重围,战死沙场。
他顾缜少年登基,处处受文相掣肘,朝堂上群臣结党营私,以文相马首是瞻,唯独一个谢九渊,虽被迫认了文相为师,却是风骨铮铮的清流砥柱,二人渐渐相知,君臣相得之外,又生出了别样情愫。
他以家传玉牌定情,他以江山社稷相托。
二人携手,革清吏治初见成效,却还是被文家人葬送了所有心血。
史官从殿外点燃了火|油,于是殿内的太监们也带着用火石引燃的蜡烛向殿内四角走去。
群臣们怕极,反而不再哭嚷,殿内一片死寂。
火势与浓烟滚滚而来,愈发汹涌。
启元帝终于看向殿下朝臣。
他缓缓开口:“大楚建朝以来,历经七帝。太||祖开国,成祖兴邦,慈宗守成,武宗黩武,文宗嬉业。朕的皇父楚献宗,半生励精图治,虽暮年有偏信小人、霸道专戾之过,却也守住了祖宗传下的江山。”
“朕,佛堂弃子,侥幸得了皇位,十六登基,悍臣满朝,无一日不兢兢业业。奈何你们一个个高材之士,入朝堂便成了衣冠禽兽,结党营私,置君父于无物,视百姓同草芥。到今日,大楚朝亡于你我眼前,众位卿家,你们平日里口灿莲花,现下,怎么不说了!”
不顾火舌已经燃到了跟前,满殿朝臣痛哭跪地,山呼:“臣罪该万死!”
“这话,诸位留待九泉之下、阎罗殿前,对惨死的百姓们说吧。”
启元帝以俊美著称的眉目,此时写满了悲恨,在火光与浓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