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注视着眼前的巨大龙首,无论是池塘中那尾从来不顺从天命的小鲤鱼,还是这条头生反骨翻天覆海的孽龙,在他眼中,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一直都那么耀眼。
天地易转,沧海桑田,也不过,你与我相守一瞬。
云海滔滔,万丈金台崩离塌碎,孽龙挣脱了束缚于颈项的枷锁,发出畅意喜悦的长啸,台旁监斩的天官天将尽皆变了颜色,却见天地间蓦然升起一朵青碧色的巨莲,朵朵莲瓣缓缓舒展,升立于那青袍的仙人身后。
天地灵株,受尽天道宠爱,不足万岁已修成大罗金仙,道法通天,天庭册封东方帝君,法号青莲。
孽龙一爪扣上分崩离析的铡龙台,摇身振尾甩落一身束缚枷锁,巨大龙身搅动云海翻腾,猖狂大笑。
“哈哈哈!莲花儿!我们走!”
笑声戛然而止。
一盏平平无奇的油灯,灯芯上火苗摇摇欲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青莲掌中。当这灯出现的瞬间,一切都停了下来,崩落的金台,惊慌失措的天官天将,翻涌的云海,这一方天地的时间,静止了。
孽龙的笑声也停在了喉咙眼。
天空中巨大的青莲花虚影开始剥落,一片片莲瓣化为幻彩般的光带,投入那盏微弱燃烧的油灯之中。青莲帝君持着油灯,与悬在面前的龙首静静相视。
——本只求一命换一命,你却不肯依,也罢,那我便舍了这身所在,陪你去赌一个将来。
油灯中火苗渐盛。
七十二只莲瓣,还剩六十九枚,七千年记忆,还剩五千三百年,这一盏时昼之灯,熄了便不会再燃,天道森严,冥冥中是否还有那一线生机,实在太过渺茫。
——鲤鱼,我不求同生共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最后一片莲瓣投入油灯,青莲的身影由实转虚,如烟云般缓缓消散,唯有那一盏小小的油灯,却是燃烧得异常旺盛。
那小小的火苗上方现出一个漆黑的空洞,油灯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牵引,一寸寸往那黑洞中投去,终至消失不见。在油灯不见后,静止的时间又一次开始流转,金台仍在崩落,天官天将们仍在惊惶,孽龙翻腾于云海,瞪大眼四下张望。
“青莲!——青莲!!————”
然而那黑洞并未消失不见,在一个短暂的停顿后,骤然毫无预兆的扩大,将周围一切不由分说尽数吸入其中。一个弹指不及的瞬间,它已然吞噬了这方天地,并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扩散开来。
“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手掌出现在黑洞的边缘,将它牢牢按住。
“烛龙的时昼之灯,你真是好算计。”这只手掌的主人说道,“一个金莲台而已,何必呢?”
无人应答。
下一瞬,被握住的黑洞猛然一震,将那只手掌吞入其中,隐约间有一声低叹,随即万籁俱寂,扩张到了极致的黑洞蓦然收缩,像是被打破的镜面一般,啪嗒一声,碎了。
又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一片大好世间。
………………
鲤鱼君醒过来的时候,是处在一种头下脚上,十分微妙的状况中。
而且还全身都疼。
或许是受这个身体的影响,他只觉脑子昏沉一片,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尤其是睁开眼看见在头底下摇来晃去的地面,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都想吐了。
昏昏沉沉中,他听见脚上方有人在哼着欢快的小调,嗓音粗哑难听,简直堪比噪音。过了半天,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叫人提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