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一把抓住许锥儿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拉,外头很快枪声连片,满耳是惨叫声和女人的哭喊,大爷搂着许锥儿,还想去拉他娘,拐杖翻倒,他重重摔在地上。
“老大!”许锥儿懵着,要去搀他,大爷却像发了疯,红着眼,冲老太太喊:“把她藏起来!”他指着里屋的大柜,“拿破布盖上!”
老太太反应过来,拽着许锥儿往里推,大爷跌跌撞撞爬起身,扑到床边,拉开床架子上一只小抽屉,里头有一把□□,旁边散着七八颗子弹。
“娘你干啥,”许锥儿急得要哭了,“你先管老大呀,他腿不好使!”
大爷边抓子弹边回头看他,他干净的、还没圆过房的傻媳妇,猛地一下,门被从外头冲开,进来两个提刀的大个子,年纪都不大,头发半长不长地散着,身上套着羊皮坎肩,露着两条粗黑的胳膊,一瞧见大爷手里的枪,照他那双废腿上就是一脚。
没来得及上膛的子弹撒了一地,许锥儿和老太太一起,被揪着领子往外拎,二进院里蹲的全是人,男的一堆女的一堆,有挎枪的土匪来回溜达,许锥儿被扔到女人那堆儿,隔不远是缩着头的二奶奶和三奶奶。
大爷在她们对面,和奴仆、长工丢在一块,拐杖没了,忐忑地朝她们这边看,许锥儿见不得他遭罪,哈着腰想起身,两边立刻有黑洞洞的枪口朝他指过来。
“坐下,”二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身后,狠劲拽他的衣袖,“这都是土匪,你一个丫头片子露什么脸!”
许锥儿坐了,可没了巢的小鸟似的,巴巴朝对面张望,瘪着嘴,像要心疼坏了。
“我说,”三奶奶也过来,边嘀咕,边从袖子里倒出一块烧剩下的火碳,胡乱往脸上抹黑灰,“那个双枪将,真不碰女人?”
“谁知道,”二奶奶伸手也去抹,很不放心地揪着许锥儿,“低头!”
土匪们开始挨屋挨户搜刮东西,皮箱、衣柜、首饰匣子,全翻遍了,一麻袋一麻袋地往院子里扔,趁着人杂,也乱,许锥儿偷偷往大爷那边望,刚望见个影儿,一双长腿就从眼前走过去,跨着大步,剪开了他的视线。
叮叮当当,是那人袍子底下拴的袁大头,一圈足有几十个,个个都打了眼儿,又古怪,又阔气。
只是一霎的惊奇,许锥儿顺着那双腿往上瞧,当腰处系着三五寸宽的牛皮带,皮带上一左一右别着两把匣子枪,再往上,是一副宽阔得野气的胸膛,衣扣子乱敞着,脖子上一道长疤,然后是脸,青葱、率性,还有点儿早经风霜的沧桑。
许锥儿看他,人家恰巧也看着许锥儿,只是擦身而过的一个打眼儿,那么粗野一个土匪头子,居然痴痴地瞪大了眼,有些发狠的,把他盯住了。
许锥儿连忙低头,因为怕,不自觉就挺土气的,抱着膝盖蹲起来,那家伙站在那儿,似乎犹豫了一阵,转个身,走开了。
二奶奶这时扯着许锥儿的裙角,意思让他往后头换一换,许锥儿正想动,前头那个双枪将把脸一扭,又折回来,跨了几步,不偏不倚停在许锥儿面前,拿皮靴子轻轻踢他的绣鞋:“小媳妇儿,脚咋这么大?”
许锥儿不吱声,那家伙便岔着腿蹲下,用长满了厚茧的大手扳他的脸,扳过来不看别的地方,只看他左侧腮边,净白的脸颊上,有一颗小痣。
陡地一下,他把许锥儿扛起来——是俯下身,像要把脑袋枕到许锥儿的膝盖上那样,新郎官儿的扛法——蓦地,对面大爷嘶喊了一声:“丫儿!”
女人堆儿里爆出一声惊叫,一个土匪这样把女人扛起来是要去做啥,她们都知道,纷纷伸着手,去扯许锥儿的裙子,可没有用,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