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狐疑地看她,显示摸不着她话里真正的意思。
苏锦瑞笑得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有意要致歉,我总得有些表示才对。虽说论理轮不到我来多事的,可谁让家里怠慢叶少爷在先,我呢,又跟叶小姐有缘在后。要不然适才那一盆水,怎的早不泼晚不泼,偏生我走过的时候便泼,叶少奶奶先前说什么来着?不打不相识,可不就是这话。要不是叶小姐的水盆这么一泼,咱们也不知道谁是谁哇。也罢,今日我也斗胆代我家长辈一回,封个利是,权当作给叶少爷赔礼,也是给叶小姐压惊,算是替我们府上表下心意。”
她一席话说下来,叶家诸人脸上各有异色。苏锦瑞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转头旁若无人地吩咐:“阿秀女,把咱们等会要去银楼挑首饰的那一百圆先挪出来,首饰可以不带新的,家里的故交可不能怠慢咯。”
阿秀女不太情愿,还是从衣襟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钱袋,从里头数出十张银行拾元钞票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嫌银元累赘,向来都带纸钞出门,这个是省银行发行的兑换卷,省城里处处通用的。”苏锦瑞拿过纸钞,塞到叶小姐手里,笑眯眯道,“叶小姐得空了也来我家玩啊,不过记得先送拜帖,不然门房不放人的。”
叶小姐手抖了一下,她想把那几张薄薄的纸钞塞回去,奈何她对面这回是苏锦瑞本人,她就那么一站,眼睛那么一瞥,高高在上的姿态便令她心生畏惧,令她不敢像对上阿秀女那般推来推去。她也不是愚钝之人,听得出苏锦瑞话里藏着话,没那么好相与。可她又是实心人,攥着那几张纸钞,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这便是整整一百元啊,时下上好的羊肉不过两毛五一斤,猪肉两毛八一斤,那一百元能买多少羊肉猪肉?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叶家的饭桌上可是久不见成块的肉菜了。日常的荤菜不过挑街市收档时贱卖的小鱼小虾买几个铜子,加点菜油水煎一小碟,上了桌也尽顾着侄子和嫂子两张嘴。若是有这一百元,饭桌上便无需再可怜巴巴上那个蓝汪汪的小瓷碟,而是可以上大锅羊肉汤。叶小姐还记得母亲还在时,伊犁的铺子不管生意多惨淡,一到冬至这天,她总是能想方设法给一家人炖一锅热热的羊肉,那是叶家留下的老规矩,也是这故乡的老规矩,人们一厢情愿地相信若这一日补得好,一整个冬天都能暖洋洋,能容易挨过去。可惜母亲一去,叶家已经连着两年没照规矩过节,若是有这一百元,嫂子也不会太吝啬,冬至现下是过去了,可马上年关将至,有这一百元,想必能过个像样的年。
没准还能给全家人一人裁一身新衣裳。
她觉得这几张纸仿佛霎时间重愈千斤,想推,却本能舍不得。她求助一样看苏锦瑞,豁出去一样想她替自己决定,是留是推,只看她下一刻怎么做而已。苏锦瑞此时却笑而不语了,爱莫能助一般退后一步,饶有兴味看眼前的一切。她的视线太戏谑,叶小姐顿时慌了,她不得不看向一旁的叶大奶奶,小声唤了句:“大嫂……”
叶大奶奶意外地没见钱眼开。她不比叶小姐,苏锦瑞话里话外的意思,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恼怒,想娘家夫家,多少都曾富裕过,眼下光景是大不如前了,可她在叶家,那也是响当当的叶大奶奶,怎容一个小丫头话里话外奚落?可她又不能真个发作,说到底,只一个穷字,便令人要折了腰。
叶大奶奶将小姑手里的纸钞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