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纳寒士,应天无缺。
“魏公公也喜欢像文人一般咬文嚼字么?”画十三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心紧锁,心口一提,“一句话而已,广陵党人数众多,公公何至于不假思索就想到了子彧先生?”
“文人多如牛毛,而弘毅之士何其寥寥。除了他,另一个人身上的字是不可能被你看到的。”魏公公目光幽幽而空洞,声音也变得缥缈,“子彧是不是死了?不对,我问错了…已经三年了…他是不是活了?”
“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画十三从榻上幽幽站了起来,神色难免怅然,“‘另一个人’是谁?到底何为‘有缺’?何为‘无缺’?子彧先生为什么也…也和公公一样是……”
“你走吧。”魏公公黯然披上了锦绣大氅,面沉如水地站在画十三面前,指了指门,“明日该帮你的,我会帮。但子彧的事,我要你发誓,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否则,你的下场将会比你师父更难看!”
画十三登时冲上前去一把狠狠揪住了魏公公的衣领,顿时额上青筋暴起,目不转睛地逼视道:“我师父?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出去!”魏公公一把甩开了画十三的手,无比爱惜地拂了拂大毛领子,斜了一眼画十三,“别以为你的一点小聪明、小伎俩就能在这偌大的京城、偌大的皇宫折腾出什么来。我告诉你,你,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只能是任人碾压的蝼蚁。能安然活下去全赖老天保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太干净了,还偏偏看不惯肮脏!最后呢?丧命的是你们,逍遥快活、享尽荣华富贵的是我们!都是卑微贱民,谁瞧不起谁啊?”
画十三怔然一愣,听着魏公公突然怨妇撒泼一样说了这么一大堆,说着说着,魏公公似乎眼里泛起了微红,渐渐汇成一滴浑浊的泪水,在他脂粉浓施的脸上滑了下来。画十三看着魏公公这么激烈这么突然的反应不禁一头雾水。
“讨厌,一想起以前的事怎么眼泪儿就下来了。真是老了。你还杵在那儿干嘛呢?还不快走?”魏公公怒目圆睁地乜斜着画十三。
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次日殿试在即,这才是画十三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他默默离开了魏公公的房间,回望间,他听见屋里又隐约传来一阵时断时续、哀怨悱恻的哭泣声,画十三回想着魏公公的一番话,眉头越凝越深。
次日一早,晨钟响罢,大雪初歇,一片灿灿霞光洒在银光烁烁的雪地上,一个白衣公子踏着汉白玉台阶上零星的雪痕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之上。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机灵白净的小画僮。
大殿之上,灯火幢幢,一派辉煌气象。皇上端坐龙椅之上,两侧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佳肴好酒,后宫里中上等的妃嫔女眷们次第落座其间,交头接耳、好不热闹。而在宴席之后,更有一排排乐师名伶严阵以待,丝竹管弦之乐一触即发。
坐在皇上身旁的,是个体态丰腴、姿容妍丽的女子。远远看去,端庄稳重、沉默寡言之态跃然而出,这正是裘郡主的亲姐姐,裘皇后了。裘皇后怀里抱着一双粉雕玉琢、乖巧可爱的儿女,用粗壮如藕的手臂牢牢揽住小皇子和小公主,捧在手心里尚且生怕受了一点风尘。而皇上的几位手足同胞里,只有宣王受邀赴宴,所坐之位距离陛下最近。
“殿前比画,乃是宫中盛事。皇上宅心仁厚,意在与宫人同赏清雅之事,故名‘清平宴’。二位画师落笔之时,便是清平宴起之刻!”魏公公一甩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