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澄练咬了咬牙,深锁的眉心勒出一道细细的深纹,他微微张了张嘴,又无奈地抿了抿嘴:“我…我不知道……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支撑着你在无依无靠的境地踽踽独行了十年。我…我这十年来…却什么也没做…我实在无法想象……”
画十三淡淡地眨了眨眼,目光怅望地望着殷澄练:“橙子,你还记得时候我们随皇上一起外出狩猎的事吗?”
“当然记得。”殷澄练从没忘过画十三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黑熊的手上救了下来,他摇着头苦笑了笑,“我还曾和天瑜提过这件事呢。”
“那她有没有和你过,当时我回去之后,吓得三天三夜不敢合眼,整整哭了一宿。”画十三抿嘴笑着回忆道。
“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你当时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里却别有一股子倔劲,一点也不害怕呢……”殷澄练耸了耸眉,也不知该悲该喜。
“我怕啊。我太怕了,甚至这份害怕要在死亡来临之前就抵达我的死穴了。”画十三咽了咽喉咙,顿了顿,“所以我发现,相比死亡,这种害怕更容易战胜,也更值得战胜。既然死已是避无可避的,我也就不怕赔上性命。我只怕,功亏一篑。”
最后一句话似乎耗尽了画十三所有的力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任由殷澄练在一旁难以接受地目瞪口呆。殷澄练无法理解画十三的选择——尤其是如果他能够选择的话。
两个人默然良久之后,殷澄练神情苦涩的脸忽然漫上一抹苦笑:“白,你老是我玩世不恭。可现在看来,原来最玩世不恭、最无所谓的那个浪子,是你才对。”
“浪子?”画十三颇为惊讶地抬眸,与殷澄练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望着窗外袅袅月色,缓缓长舒一口气,浅浅笑了,“冷月寒塘皆盼尽,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白,正经的,你认真告诉我,京墨姑娘是位医术高明的药师对不对?你在大殿上剧毒发作就是被她救过来的。她待你情深一片,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你,对不对?”与其殷澄练是在发问,不如更像是在发愿、在祈祷。
画十三黯黯摇了摇头:“在此之前,她有一位同门,也是中了水毒龙,因剂量较轻,所以苟延残喘了多年,京墨除了悉心照料,却别无他法。因为出自一代药师大家师陀青之手的水毒龙,世上无人能解,他的徒弟亦是束手无策。”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你明明刚回来没多久,我也刚刚被父皇重新召见没多久,将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帮我筹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殷澄练痴痴地念念道。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画十三幽幽地谈了一口气,“师父的仇报了,我让周荣的双手失去了双手,不日也会断送性命。算下来,姜派没人了,杏林谷早已覆灭了,作恶的,受害的,都将化成一抔黄土、随风而逝。”
“白!这算什么?这就是你最后的所得所感么?你以为你就此看破所有了么?”殷澄练有些看不惯自己朋友消沉的样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就算一切人事不复存在,但也不代表到头来成了一场空。我会举毕生之力,倾皇子所有,救你性命,你一定会活下来的。”殷澄练神情笃定如磐。
画十三一脸木然苦笑地看着殷澄练,眼底涌动着一抹波澜,默然片刻之后,又挑起了别的话题:“对了,长机呢?自从你归来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太子府,却唯独不见长机。”
殷澄练闷闷地“嗯”了一声:“在云南的时候,他要杀我。”
画十三眉心一跳,心口一紧:“怎么回事?你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