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去的脚步声,混杂着偶尔的马蹄声,说明白水营和外界颇有来往;还有浣女晚归的谈笑声,说明此地并非男人堆,还是有不少家属女眷的。
白水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聚落?若说是军营,为何还有妇幼家眷?若说是寻常庄园,为何又有宝剑刀枪,有谯平、颜美、曾高这些不寻常的人?
当下社会豪强势力膨胀,贵族们拥有各式各样的田庄。庄子里农林牧渔皆有,自给自足,闭门成市,甚至拥有强大的私人武装力量。难道白水营便是这样的田庄?怎的她以前从没听说过?
中原广大,世界纷繁,但罗敷一生没出过邯郸城外二十里,想象不出陌生去处的模样。
等到夜幕渐临,外面庭院的嘈杂声渐去。一双沉重的脚步声经过她窗前,依稀辨出是刀疤脸颜美的声音,自言自语的嘟囔:“让阿毛杀头猪,明日给夫人接风……”
罗敷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但谁叫他们一厢情愿的,非要睁眼说瞎话。她一人一张嘴,怎辩得过那几十几百双热切的眼睛。
罗敷让周氏去休息,自己轻轻裹上厚袍子,前后结束利落。
然后从房间里翻出一柄裁衣小刀,别在腰间。尽管她不想乱动房里的东西,但唯一防身的剪刀早被收到不知哪里去。单身女郎独行夜路,不能不有所准备。
最后,门口找出自己原来那双轻便布鞋。时人进屋上殿都要脱履,以示对主人家的尊重。她身处“主公”的精舍,也不敢把自己当主人,早就把鞋子脱在门外,放得远远的。
她穿上鞋,扑的一小声,吹灭房里的蜡烛。
她觉得自己成了女游侠。心思变得前所未有的缜密。窗子打开一条缝,四面八方听了好一阵,挑选了一个少有人经过的角落。
先悄悄的潜出白水营的范围,找个村落人家栖身,捱到天明,她便可以自由地回家了。
她凝视暮色。苍茫沃野上几座起伏的山,几处人家灯火,依稀从中辨出一条通向远方的路。
罗敷深吸一口气,开始有生以来,第一次翻窗户。
*
突然,吱呀一声响,打破了黄昏的凝重。
罗敷全身定住。那声音不是从窗户上发出来的。
而是来自她身后的房门。
冷汗一头,立刻关窗转身。那门果然开了,闪身进来一个人!
她捂住嘴,忍住没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