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白水营已经隐入模模糊糊的暮色里。火把和灯光都不甚明晰,远远望去,俨然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聚落。
她忽然百感交集。这个梦做的……真实得过了头。
十九郎一拉小马缰绳,轻笑着叫她:“阿姊,邯郸在这个方向。”
她没顺着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我……我若是失踪了,你们白水营,会……如何?”
十九郎哀伤地叹口气:“我还以为阿姊会先关心我呢。”
罗敷微窘,赶紧改口:“你擅自放我,会有何后果?”
十九郎这才满意,朝她笑笑。昏暗光线下看不见酒窝,只露出一线白牙。
“我么……大约会被子正兄剁了做成醢酱。”
有些人大约天生不能被委以重任。不论是多严肃的话题,到了他们口中,都能说成小孩过家家。
十九郎嬉皮笑脸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仿佛真的闻到了醢酱的香气。
罗敷皱眉不语,微微不满地看他一眼。
过了好一阵,他才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太过儿戏,话音微沉,补充了一句:“你一定觉得我们都是笨蛋,为一个没见过面的夫人要死要活……不,其实大家都不傻。子正兄是人中俊杰,才干难有人及,只不过,为了白水营里这群没头苍蝇,三年来辛苦奔波,心力交瘁,这才病急乱投医,抓住稻草当浮桥。不像我,万事不管,这才旁观者清……”
月落星起,马儿的速度其实不快。土路周遭树木林立,宛如模模糊糊的矮墙,不紧不慢地向后移动。
罗敷不由得心生感慨。顿了顿,提出了自己原本的那句疑问:“那,我走了之后……白水营会如何?”
十九郎嬉笑消失,回头看了看。稀疏的灯火已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白水营……可能也没多少时日了吧。”
罗敷大惊:“……什么?”
抓稳了缰绳,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
方才他说的那句“一潭死水”,她还以为是个充满诗意的隐喻呢。
十九郎纵马缓行,有些落寞地微微笑,犹豫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实话对你说了吧。阿父失踪这么久,其实营里早就……人心四散,各奔东西大约是早晚的事。加上最近,我们有些……嗯,小小的危机。倘若阿父再无音讯,情况……可能不会太妙。”
跟这位冒牌夫人相识不过一日,尽管她样貌明媚可亲,但他还是不打算说太多。一番话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听得罗敷心头泛毛,如同被碎布边儿拂来拂去。
她不由得问:“什么危机?情况会如何不妙?”
刚问完就后悔了。白水营坑她不浅,怎的眼下反倒开始关心起来了?何况她一介外人,何必窥探陌生人的秘事。
十九郎果然没答,自嘲笑笑,意思是不用操心。
罗敷点点头,声音忽然有点颤:“那……那你还……帮助我……逃……”
十九郎答得不假思索:“我做不了齐太史,起码不能做赵高吧。”
一句话说完,身边马背上的女郎一脸茫然,宛如听闻牛叫蛙鸣。
十九郎一怔,这才意识到是在对牛弹琴,忍不住偷笑一声。
耐心给她上课:“齐太史是古代齐国的史官,是敢说真话的刚直典范。他不偏不倚地记录下朝堂丑闻,以致被权臣杀害。一个史官被杀了,他的继任们排队顶替,坚持秉笔直言,被杀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权臣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