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她注意到上面字迹,就算读不懂,也能猜出来,大致是他的叮嘱之类。等他不请自来的时候,不至于那样猝不及防。
——也不能怪她。没经过读写训练的人,对文字毫无敏感。对她来说,那几个字跟竹片上的灰尘污点无甚分别。
王放乐够了,擦擦眼泪,抬头看,见她依旧淡定自若,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赶紧收了笑容,说道:“好好,算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我见你房间没熄灯,以为你准许我进来,这才造次,阿姊若不乐意,小子这就告辞。”
说毕,放下竹简,便要起身。
罗敷轻声制止:“等等。先别起来。”
指一指烧得正旺的灯。跳动的黄色火苗,将一扇窗映得亮亮的。尽管有轻麻编织的窗帘,光线仍然点点滴滴的透到外面去。
王放若是贸然起身,帘子上难免投下阴影。男女体型相差大,一看就知不是她。万一让有心人注意到,板上钉钉的麻烦。
王放一怔。眼看她纤纤素手,沿着墙根画了个弧线。意思是别站起来,就这么跪着出去吧。
他愁眉苦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她真生气了。
毕竟闯人闺房,横竖他没理,溜门撬锁的小铁片就是赖不掉的明证。她要是心肠稍微狠毒些,大声喊一句非礼,他出去之后最好直接自挂东南枝。
他心里那个后悔,叹口气,自认倒霉:“阿姑一日劳累,还请尽早歇息。孩儿昏定晨省,孝心已到,这就告退。”
然后撩起前襟,蹭着膝盖,一步步往外爬。爬的时候还注意侧着身子,避免背对她不雅。
挪到门口的时候,听得背后微有声响。‘
他回头,只见罗敷没闲着,吃力搬来两个衣裳架子,放在窗前,踮着脚,盖上一块厚绒布,边角掖好,做成了个简陋但严实的屏风。
有了两层遮挡,从外头看,秦夫人屋里黑灯瞎火,已经安然就寝。
王放喜出望外:“阿姊……”
罗敷最后一刻改了主意,心中砰砰跳,有些恶作剧的痛快感。
严肃看他一眼,低声说道:“既然来了,就别白来。不是要教我识字吗?”
她拿捏着他的脾气。让他灰头土脸的膝行到门口,本意也只是给他个下马威,免得他自恃“为人师表”,日后随便登堂入室。
不代表她不欢迎他。
王放一双眼迅速亮了。
她又问:“对了,你夜晚不在房里歇,会不会引人生疑?”
王放笑道:“我是不成器的淘气鬼,谁管我夜里睡在哪儿。大家就算找不到我,也只能以为我出去玩了。”
她微笑:“那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