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量停当,只拿些恶言恶语来刺晴雯,说她是一心攀富贵却飞不上枝头的草鸡,又骂她被宝玉玩了这么多年结果啥好处都没落着,恨不得她赶紧气死,好去向王夫人交差,早早得些烧埋银子。
晴雯死的那一夜,吴贵只管在外头醉酒,灯姑娘只管在隔间和别的男人厮混,浪笑声不绝于耳。晴雯直着嗓子只管喊娘,连眼泪都没力气流,心中却明白这世界自己实则无依无靠。就这般一缕怨魂荡荡悠悠归天,附身于通灵宝玉上,却又闻说吴贵和灯姑娘他们霸占了自己平生攒下的银子体己,将自己草草发葬……
前世种种经历,如今晴雯每每想起,还忍不住心酸,怎肯重蹈覆辙,做下和前世时候一般的蠢事?
然而赖大家的却不是这般想的。赖家一直把晴雯当成自家得以继续依附讨好贾家的一张牌,日常可谓事事留意。从前尚虑着晴雯太过张扬轻狂,不敢早早下注,这辈子晴雯病了这么一场,突然乖巧懂事了不少,何况宝玉为她留意豆腐皮包子,可见宠爱。故而在寻找吴贵之事上,便分外上心,意欲早早将晴雯拉拢住,牢牢攥在自家手中。
赖大家的见晴雯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好生诧异,忙笑着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听见即将与亲人重逢,这是欢喜得傻了?”
赖大家的连问了两遍,晴雯才从回忆中被拉了回来。她虽性子直爽些,却不是个毫无心机的,更何况重生了这么一回,更添了几分城府。晴雯知道赖家对吴贵之事上心,是因为看好自己,想拉拢自己。赖家人在贾府经营多年,根深叶茂,是轻易得罪不得的,故而既不可明示自己无意姨娘之位之心,也不能轻易拂逆了赖家的所谓好意。可是,想起吴贵表哥在前一世的种种令人失望之处,晴雯实在不想顺着赖家人的意思,将吴贵认下来,招揽到贾府里膈应自己。
“正是呢。我……幼时离家,辗转来到此处,万万料不到竟和昔年亲人有再相会的一天!”晴雯一边抬手装作拭泪,一边答道,“还是赖大娘想得周到。认亲自是人生大事,半点糊涂不得的。若是赖奶奶肯做主,令我得见真人一面,就是再好不过了。不瞒赖大娘说,我这个表哥,当年于厨工之道,便是极有天分的,好多年未曾吃他亲手做的阳春面了!”
赖大家的见晴雯应承下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当是什么,竟是阳春面。啧啧啧,姑娘来咱们贾家这么多年,又深受宝二爷看重,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如今竟然眼巴巴眼馋一碗面条,说出去岂不是被别人家笑话了去?”
晴雯面上带笑,那神态却是认真的:“赖大娘有所不知。我自离了家,许多事情皆不记得了,唯独记得这阳春面的味道,正是家乡风味。这么多年,便是吴贵表哥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只怕认错,除非他做出阳春面来,我才敢放心认下他呢。”
赖大家的见晴雯如此坚持,劝说了几句,皆未能动摇其心智,因念着她是少女心性,也不好十分计较的,只得勉强应了下来。
几日后,赖大家的胡乱寻了个借口,只说家中次子赖尚茗在准备弱冠之礼,要预备许多针线,因素知晴雯针线活尤为精巧,特意由赖嬷嬷亲自出面,知会了王熙凤,说要借她一用。王熙凤是年轻主子,在赖嬷嬷这等府中老人面前,却是不敢托大的,忙笑着应承了,又说晴雯是贾宝玉的人,总要回过宝玉才好。赖嬷嬷最喜宝玉和晴雯关系密切,连忙应了,复又回了宝玉。贾宝玉本是舍不得自己房中的姑娘离开的,因赖嬷嬷再三说明只是小住几日,帮忙做些针线,才勉强应了,于是晴雯匆忙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