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不合规矩。贾家人既然把晴雯当做宝玉未来姨娘的人选,自然种种忌讳,恨不得晴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宝玉之外不见别的男子。然而赖家人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大费周章将晴雯弄到家里来,原本就是为了叫晴雯和吴贵见上一面,好认下这门亲戚。故而也便顾不得许多了。横竖这是赖家自己家中,诸事不至于走漏了风声,只要不传到贾府人耳朵了,也就无所谓规矩不规矩了。
少顷便有厨工模样的人被小丫鬟一路引进来,低头弯腰向赖嬷嬷、赖大家的行礼问好。晴雯单听声音,便知道这人是吴贵表哥了,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下意识攥紧了手中帕子。紧接着吴贵应赖大家的之命,慢慢抬起头来,尚未说话时,晴雯早已是哽咽难言了。
赖大家的见晴雯这般模样,只当是她心中已认下吴贵,忙站起来劝解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难得亲人团聚,大喜的日子,原本该高兴才是。”
晴雯定了定神,心中一横,用帕子拭了眼泪,慢慢道:“我并不懂你的意思。我从小便离了父母,连家乡俱不记得,哪里有这等福分,能与亲人团聚?”
赖大家的见她说的古怪,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再故弄玄虚,掩人耳目,料想此间是她家里,横竖走不得风去,忙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人千真万确便是姑娘的表哥无疑,说起模样言谈来,都一般无二。难道姑娘竟认不出来吗?”
晴雯摇头道:“我年纪小,哪里记得那许多。只是这阳春面滋味虽好,却同儿时风味相差甚远。想来亲人团聚是一种福分,我福小命薄,没这个命罢了。”
那吴贵自被赖家寻来之后,只道是从前亲善的表妹有大前途,只要缠定她,自己便有着无穷好处,是以为了做这碗阳春面,使出平生所学,万万没料到晴雯不肯认下他的。他再想不到是晴雯打定主意故意不相认,只当是那面出了什么岔子,忙绞尽脑汁解释,又赶着将从前和晴雯的过往之事一一道出,指望晴雯忆起儿时之情,表兄妹相认。再想不到晴雯被逼得狠了,只是捏着帕子默默哭泣,红着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赖嬷嬷和赖大家的只道寻得了吴贵,促成表兄妹相认,自家拿捏晴雯拿捏得更加顺手,从未想过晴雯突然会在关键时候变卦,作好作歹就是不肯松口认亲。赖嬷嬷和赖大家的顿觉十分扫兴,但也想不到晴雯明明认出了吴贵却装作不认识,只当他们果真寻错了人。眼见晴雯红着眼睛不肯松口,吴贵那边越发急切,丑陋姿态顿显无疑,也觉得难看,只得从长计议,忙喝退了吴贵,拿言语安抚了晴雯。
只是这样一闹,莫说赖嬷嬷这般年事已高的,便是赖大家的也觉得没意思。赖嬷嬷午后有小憩的习惯,她固然重视晴雯,也不至于因此改了作息,便仍依例小憩去了。赖大家的是荣国府里排的上号的管家娘子,能抽空陪晴雯半天已是不易,此时原计划已是落空,她暂时也是无计可施,因记起荣国府里尚有一桩要紧事须当面回了王熙凤,耽误不得,便请晴雯到自己院子的厢房里坐着,命小丫鬟上茶上点心,好生招待,自己匆匆坐了车子回贾府了。
晴雯因前世遭遇,不欲重蹈覆辙,故而痛下决心硬起心肠不去认吴贵,但是想到吴贵失了她这么个靠山,在外流浪何等凄楚,念及儿时吴贵对自己的号,又有几分不忍心。正是愁肠百结、心乱如麻之时,信步在院子里乱逛,借以平复心绪。
偏招待她的那小丫鬟贪玩,早寻了个由头不见人影了,院子里空无一人,晴雯乐得清静,不知不觉见一间厢房的门大敞着,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只见厢房里各色丝绸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箩筐里放着各色针线,晴雯于针线女红一道尤为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