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娃站在汤阴县衙门口,目视着金人的牛车马匹士卒浩浩成行,怅然而别。这些昔日大宋皇室最尊贵的男人女人,此刻尽数沦为笼中鸟阶下囚,还不如她一个平民妇人自由之身。
为了尽快赶回上京,金军日行百里,从开封到上京,路途遥遥,期间过沙漠行泥沼,风餐露宿苦不堪言,对壮年男子来说都够呛,何况是对养尊处优的娇弱女眷而言。三月二十七日自刘家寺寨启程,四月二十七日抵达燕山,病者沿途委弃,超过一半的妇女都死在了路上。
托完颜宗弼的关照,邢秉懿被安排囚在单独的车驾中,身边还有侍女重节照拂。她最怕的就是金兵扎营,因为一旦他们驻扎,完颜宗弼就会来。有了上回见红的教训,她不愿谄媚迎合,也不敢再激烈反抗,对方大约认为她有些认命的意思,加之行军劳顿,每回事毕后,也不似从前故意折腾她。
在金人押送赵佶赵桓二帝北上后,靖康二年五月初一,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改元建炎。
五月二十三日,诸太妃、皇子妃、帝姬、宗姬等女俘终于抵达大金国都上京会宁府。五月底到六月初,金国皇帝完颜晟陆续接见了凯旋而归的一众高级将领和赵宋皇族宗室。
六月初七,中原皇族数千年来最耻辱的场景上演,完颜晟在金王宫庆功,并亲自主持献俘大典。除了赵佶赵桓二帝二后稍有尊严外,所有被俘的宗室男女一律披羊裘,改换金人服饰,谒金国太庙。数日后,完颜晟下旨,将包括韦太妃、刑妃在内的康王家眷连同其它宫妃公主在内的三百余人,一并遣送浣衣院。
建炎元年六月十三,在南京商丘的一座隐秘宅院中,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声。
接生婆将孩子擦洗干净,用明黄的襁褓裹了,喜笑颜开的抱进了内室:“你听,这孩子哭得多响亮啊!”
靠在床上的年轻女子,不顾刚刚生产完的体虚苍白和大汗淋漓,直起身子,焦急的伸出双手,“把孩子给我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笑眯眯的递给她,然后撩起衣裙,在榻前跪下,口中奉承道:“是个小皇子,奴婢恭喜娘娘一索得男。”
潘宸儿面露喜色,又自己确认了一次,总算把心放下来,抬眸,稳婆和丫鬟都跪在面前,忙道:“你们跪什么,我还不是娘娘呢。”
“姑娘现在虽还没有位份,可你为皇上生下了皇子,这可是皇上的长子,今后母凭子贵,被封为娘娘就是眼前的事。”稳婆起身,为她安置好软垫,“再说了,王爷才登基,中宫虚位,说不定他一高兴,直接册立姑娘为皇后,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潘宸儿低头摸摸儿子的嫩脸蛋,意有所指的说道:“那怎么行呢?皇上是有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康王妃倾城艳名,我可及不上。”
稳婆冷哼一声,刻薄道:“姑娘福泽深厚,幸好局势吃紧,姑娘没来得及被纳进府里,不然就被金人一锅端了。那刑氏就命薄,四年来都无所出,此番更被掳走,金人多凶残,我看她啊,即便命大不客死异乡,想回来也比登天还难。就算她回来了,也是个残花败柳,皇上如何能像从前一样待她?”
她瞧潘宸儿凝眉不语,又继续劝慰她:“如今皇上被金军逼得东躲西藏,身边可心的人不多,姑娘可要好好把握机会。等将来安稳了,就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上京当夜,完颜宗弼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