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位道长姓张。张道长看着约莫六十年岁,鬓发染着星星点点的白,用顶竹制道冠将其束起,一身蓝色道袍罩在棉衣外头,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飘逸。
他这厢刚被红莺迎进门来,叶昭便踏入了堂中。
红莺见叶昭进来后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叫人,连忙介绍道:“将军,这是张道长。”
叶将军声如洪钟,气壮山河地弯腰一拱手,诚意十足,显然对来人有无比热烈的欢迎:“张道长好!”
张道长年轻时大概也是个温和儒雅的读书人,没见过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忙回了个礼:“贫道见过这位……呃……”
红莺适时道:“叶将军。”
张道长:“……见过这位叶将军,叶将军?”
他回过头来看向红莺,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叶昭?”
红莺自然知道他惊奇的缘由,毕竟柳惜音的事情从不瞒她,点了点头:“是。”
叶昭听他语气颇不寻常,好奇道:“道长知道我?”
张道长又看了红莺一眼,见她垂眸不语,心中了然,对叶昭颔首一笑:“叶将军战无不胜,名扬天下,贫道岂能不知?”
“虚名,虚名,”叶昭想了想狐狸这时候都是怎么自谦,学着那模样摆了摆手,笑道,“还是道长你的本事厉害。”
张道长没见过叶昭这等做派,一时不知她话中是否别有深意,笑了笑没有立即接话。正好叶昭二嫂赶到,柳惜音也随之进门,便没了叶昭说话的余地,张道长也转头去和她二人交谈。
柳惜音也有段日子没与张道长联络,此时难得重逢,上前深深行了一礼,眼眶微红:“师……道长,有劳道长远道奔波,惜音感激不尽,定不会忘此恩情。”
张道长看着这个有数月师徒之缘的女子,也有些感慨。
他隐世已有多年,找了一座不引人注意的道观潜心修行,却没想到竟还会有人进去,而且还是位年轻的姑娘。
当时柳惜音年岁比现在尚小一些,但也看得出那倾国倾城之貌,只是面色漠然无望,极其憔悴。
后来柳惜音执意拜师,他劝了良久,无果,便说三月为期,三个月后她若坚持不悔,就收她入道家。
结果柳惜音自然没有留下,在张道长看来,这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一时冲动。
直到柳惜音回去之后,也忘了是多久,给他写了一封长信。
虽然自从柳惜音离开道观那天,张道长就告诉她,即便日后还有相见之时,也已是道门与红尘之别,不得以师徒相称。
可是在那冗长单调的时光里,柳惜音到底是他唯一的一个弟子,肯定和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大有区别,否则他也不会把医治夏玉瑾的那些往事说与她听。
信里面,柳惜音细细讲述了自己跟青梅竹马的多年情谊,相思之苦,煎熬之久,和最后得知真相的崩溃绝望。
张道长也没料到,自己这个小弟子原来是受的这种打击。想到那几个月里柳惜音从开始的不时发呆流泪到后面沉默寡言,然后眼神坚定地离去,他对着信的末尾那几句请求,竟狠不下心来拒绝。
于是隐世多年之后,他为了这一段可能注定求而不得的情缘,再次踏入了三千世界。
扶起柳惜音,张道长朝叶昭望去,见她无聊地扒拉着腰间佩刀上的穗子,便又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柳惜音,半晌后叹道:“我也不过尽人事罢了。”
柳惜音眉眼弯弯,目光笃定地浅笑回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