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伺候好一切之后,转身,轻手轻脚的关了门,走出月洞门,进入旁边的小院。
小院素雅,十分干净。
院子左边有一株不知名的树,遮住了满天星斗,此时树下放着一只软榻,云廷渲正端着软榻上,榻前有一只简单的小几,放着一高叠奏折,等待他的批阅。奏折边上,则是青瓷茶具一套,洁白光滑,却并没有上釉,此时小茶壶之中冒着微微的热气,看来是刚上了茶不久。
红缨不经意间一瞥,深深的垂下头去。
在见识了金瑞的家财万贯和傅随波的低调奢华之后,她始终还是觉得主子朴素淡雅,随意一个眼神就睥睨万千的样子最该受人崇敬。
“睡了?”云廷渲一手翻着奏折,一边问,目光从未离开过一丝。
“是。”
“方才是见了萧家店的囚犯?”
“……是。”红缨这次的声音小了些,有些害怕受责罚,当下,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云廷渲说了一边,关于萧奴儿那些厚颜无耻的话也一并说了,巨细无遗。可是话落,等了很久之后,都等不到云廷渲开口下令,不由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
这一抬头,却发现云廷渲手中握着奏折,视线却不在奏折上,反而望着某处不知名处,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好一会儿过去,就在她以为主子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云廷渲才开口:“她和平时不一样吗?”
红缨连忙道:“小姐看起来有点奇怪,嗯……还有一点不可思议,和以前那种淡淡的样子差好多呢。”
“下去吧。”
“是。”红缨俯下身子行了礼,转身打算离开。
云廷渲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以后你好好护卫她,她便是你的主子,无需任何事情都来禀报我。”
红缨的身子俯的更低,退了出去,云廷渲也继续看奏折,手中握着朱笔,不时的做出批示,只是不论奏折之上所报的消息是好是坏,他的面目总是平静无波,沉稳持重。
许久之后,等待手中的奏折全部批示完毕,他才有些若有所思的望了旁边的院落一眼。
灯火已灭,想必她也已经睡熟了吧?
清泉山上的江九月,是从来有什么便说什么,想什么便做什么的,何时像如今这样过?他其实比较喜欢那时候的江九月。
月儿……
明着是伺候她,却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禀告给别人,说白了,不过是另类的监视,她定然是不喜欢这样的。
想到这里,云廷渲脑中忽然浮现出昨晚空中楼阁之中,江九月依靠在他肩头睡的安稳的画面,嘴角也晕染了一丝笑意,沉寂多年的心田似乎注入了一道浅浅的暖流,小而少,也鲜明而特别,让他即便是分神观察,也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他的睡眠素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也同他的生活一样,二十年来,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地方,而她,让自己有了不同的经历,是不是,他应该感谢那些人,费尽心机造就他和江九月的这一场邂逅呢?
“铁洪。”
“是。”
“将这些奏折连夜快马送回京城。”
“主子?”铁洪诧异出声,不是说破了萧家店之后立刻回京吗?
“泰阳之事尚有蹊跷,本王决定再留两月,京中暂时有青王监国。”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一阵风过,铁洪消失无踪。
云廷渲起身闭目,稍微让眼睛放松休息了半刻,往江九月所住的院子而去,走路无声,轻轻的推开了厢房的门,视线凝注在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