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的信件在何处?”
“戚絮贞以前写的全烧了,您说的那一封就在那堆珠宝中,里面有一个放手镯的小盒子,我将信藏在那儿了!”
堂役连忙去取信件,裘知县与县丞不知在说些什么,曹县尉在小吏旁讨论案情,井恒一干人在外听候命令,堂下众人的风向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杜思突然想起石头的话,隐约猜到几分信上的内容,他叹息一声,只希望戚安能承受得住。
高老爷的安慰已无作用,戚安心如死灰,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一旁陪同的王氏皱皱眉,终于露出一点不一样的表情。
不久,堂役将信件取来,当时绿环心急,将它揉成一团,裘知县接过信,极有耐心的把它边角展开,时隔数日,这封尘封在绿环私心下的信件,终于重见天日。
堂下众人又吵了起来,裘知县一拍惊堂木道,“由于案情特殊,此信由本官来念,从今往后、你们便断了那些传闻,不要再提了。”
戚安点点头,裘知县清清嗓子,开始念诵信上内容。
众人竖起耳朵,只闻信上写道:
父母,生我者也,养育之恩,不得不报。
父亲视苍苍,躬耕勤苦,以为家中梁柱,母亲颜已改,千沟万壑于手中,皱纹陡增。
我恨不能为其分忧,不能为其担责,扪心自问,甚为内疚。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每念及此,胸中块垒难平,涕泪如雨,感怀交加,夜不能寐。
信上有几滴泪打湿风干的痕迹,裘知县将声音放缓,戚安瞳孔微缩,双唇紧闭,似乎猜到了之后的话。
杜思走下堂,不忍去看结果如何。
一人突然拉住他,杜思抬头,一张俊美面孔近在咫尺,那双墨黑眼瞳如夜般深邃,莫名得让杜思安心。
他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暖意,杜思脚步停顿,随即转过身,与井恒并肩而立。
裘知县望了望下来几行字,又看了眼公案后苦苦等待的戚安,踌躇几番终是念道:
我虽身在高府,却夜夜思念父母。
锦衣玉食,荆钗布裙,非我所思,金玉良缘,优秀夫婿,非我所求也。
人生在世,各有所志,有为砂里淘金,有为金屋之选,我身为女儿,不能委以重任,有愧父母。
小女一生别无所求,现只想回家陪伴父母白头到老,我心意已决,明日便会回去,请高老爷准许。
违背父命,实属难得,在府上留居多天,还望老爷夫人原谅。
“戚絮贞所写——”裘知县念完最后一句话,抬头深深叹出一口气。
这是戚絮贞离开高府的一封信,也是她临死前写的最后一封信,如今,这份孝心如同这件被发掘出的信,终是传达给了戚安。
公堂上下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孙平与小李叹息不已,杜蘅躲在王七怀中哭的稀里哗啦,刘洱神色微动,随即带着同样哭泣的王七杜蘅走出衙门。
宋德垂下头,绿环抬眸望了一眼戚安,很快便低下脑袋。
记录案宗的小李难掩哀戚,曹县尉起身离开,饶是县丞也不住的摇头,裘知县起身离开公案,亲自下堂,双手将信交给呆愣的戚安。
“你教出一个孝顺的女儿,可是天意弄人…”
裘知县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只得用手拍拍戚安肩膀,拂袖而去。
戚安小心捧着信件,如获至宝,下一刻,豆子般大小的泪珠砸在白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