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步路,挪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期望破灭了。
霍崤之也在,季圆也在。
工作劳累了一天,她忽然觉得自己脚下实在太酸软,走着走着便打了个踉跄,路过的护士赶紧伸手扶她一把。
“女士,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她漠然抽回自己的手,咬着牙站直腰身,加快脚步,高跟鞋敲击在瓷砖地面,清脆的声响与护士渐行渐远。
她只有一个女儿,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女儿生了病,她居然是从别人口中,最后一个的得知的。
“阿姨,”瞧着人走近,季圆终于唤一声,“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季圆静默,唇形动了动,拒绝她,“微微今天已经睡下了。”
潜台词就是:不要打扰她。
若是平常,季圆是不敢对乔母这样说话的,女人身居高位久了,威势傍身,与她说话总是未开口先惧三分。可是现在,她却没有畏惧了。
季圆平日在家总有这样那样的抱怨,但只要和好友一比起来,她便觉得自己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他们会支持她的想法与追求,鼓励她、安慰她、关心她。
而这些,乔微什么也没有。
退一万步,倘若她平日肯抽一点时间,关心下乔微的身体,事情也可能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乔母没再说话,也没有固执地闯进去。
她就隔着玻璃窗子,认真静默地看了很久。
乔微是抱着被角睡的,露出一半的侧颜,唇瓣没什么血色,脸颊在微暗的灯光下也显得苍白,被子下身体半曲,能瞧见轮廓起伏,瘦得仿佛一触即碎。
她从没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乔微在她的印象中总还是个孩子,处处要她管束着,才不至于行差走偏。
可乔微是寻常的孩子吗?寻常的孩子磕破一点皮,会哭哭啼啼找妈妈撒娇抱怨,乔微却从不,她从不向她吐露内心的想法,克制又疏远。
她和她父亲生的是一样的病,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女人抓紧门栏,直到指节都开始泛白,忽然觉得灰心极了。
像是努力奔跑了许多年,却发现自己一开始便选错方向的绝望,身上被疲惫感充斥,只想倒下来坐一阵。
这样汲汲营营活着,日子开心吗?
乔微当初仿佛就是这样问她的。
……
乔母在医院的长廊等了很久,直到天幕完全暗下来,霍崤之进出医院几趟,最后一次路过时终于开口,“乔微这段时间睡得长,你要是真想看她,明天再来。”
乔母一动不动坐了整个下午,身子发麻,她撑着背后的墙,才勉强站起身。
“微微生病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认识不久时候。”霍崤之松开门把手,回身打量她,似乎想瞧清她的用意。
她深吸一口医院被消毒水充斥的空气,又缓缓吐了出去,扶了扶鬓角的乱发,“谢谢你对乔微的照顾。”
“用不着谢,她是我女朋友。”
“所以你已经知道这些,还喜欢她。”
“不。”他否认。
在乔母皱起的眉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