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奚越大摇大摆地走进牢中大堂不过一刻,此处的知县就诚惶诚恐地赶来了。
对方的头一个反应,自然是盯着她的那张面具纳闷儿。奚越恍若不觉,四平八稳地端坐在那儿,将牙牌往手边的八仙桌上一扔:“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奉旨查案,惊扰大人了。”
这知县也就三十上下,在官员里算是很年轻的年纪了,资历不深,被她这话说得一额头凉汗:“不敢不敢。请问大人……是为何案而来?”
奚越手里哪有真案子?但她却从容得很,笑了一声,凌厉的目光在这他身上划着:“是为何案而来,大人身为此地的父母官,还不知道么?”
对方额上的冷汗又冒了一层,心里头更是打鼓打得厉害。
他不禁迅速琢磨起来,心想本县近来有什么需要劳动锦衣卫出马的悬案迷案吗?似乎没有啊!有什么牵扯番邦细作,需要锦衣卫来查明的事吗?似乎也没有啊!
可眼前这人,功夫不低,手里还有牙牌,飞鱼服绣春刀也都不像假的,俨然是个正经的锦衣卫镇抚使,童叟无欺,走不能是来逗他玩儿的。
他心里虚得不行,抬手用衣袖抹着汗,绞尽脑汁之后迟疑着说:“大人是为……前知县收受贿赂的事来的?”
这就是他们这小小县城里最大的案子了!
奚越眼底含着一种玩味的笑意审视着他,实则是在安静中快速构建了个故事出来。待得这知县被她盯得呼吸都不畅了,她终于一笑:“不错。”
知县瞬间重呼出一口气来,赶忙主动道:“下官去取案宗……”
“案宗不急,你着人仔细誊抄一份,晚些给我便是。”奚越的目光轻飘飘地在屋里刮了一圈儿,所及之处,狱卒、官兵都噤若寒蝉地低头。
然后她继续说:“我亲自来此是为提醒你一声,他这案子,虽和东厂有瓜葛,但既落在我锦衣卫手里我们便定要查个明白。按上头的意思,这事办得越隐秘越好,所以——”她的手指在案面上一敲,“如果东厂有所察觉,许会着人来同你打听。你若敢往外说什么,掂量掂量你一家老小的脑袋还要不要。”
那本就在不住冒冷汗的小小知县扑通就给跪了,他这一跪,周遭的随从也跪了一地。于是便见一圈人都打着哆嗦不敢吭气儿,当中的知县磕头如蒜倒地连声担保:“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就是赔上自己这条命也绝不往外说半个字!”
“很好。”银面具下的声音不怒自威,“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张脸我都记住了。今天的话,都给我压在这间屋子之内。谁敢往外瞎多嘴,我锦衣卫的诏狱现在可空得很呢!”
屋里死寂了一刹,继而腾起一片“下官不敢”“小的不敢”。奚越心下暗笑,面上绷住了情绪,又跟那知县说:“还有桩事,得劳大人帮忙。”
知县一点都不敢耽搁:“大人请说!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奚越探手往衣襟里一摸,抽了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他:“我来得急,没带别的衣裳,但上头要我暗查,飞鱼服又太显眼了。有劳大人帮我寻几套寻常的衣装来,常用的跌打损伤药也帮我买一些。我在这里等大人。”
她这么一说,知县只好即刻着人去寻她要的东西。二十两银子在这样的小地方不是笔小钱,只消不足三刻的工夫,奚越要的东西已置办妥帖。
奚越瞧了瞧,外伤用的霜膏粉汁类的药物有五六种,衣服有七八套,新旧都有。有的料子好些,像富家公子的穿着,也有的就是粗布麻衣,如同寻常的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