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发性的往往是性本身。这也是编剧想不出怎么缓和矛盾时的首选,因此也更容易让人厌倦。艾丽西亚却没来由地感到可惜。虽然影片将这一段处理得优美细腻,又不失幽默,但不免还是落入了俗套。
“别着急,”劳埃德却说,“这不止这么简单。”
在几个镜头的快速切换中,瓦妮莎和罗兰德间的关系明显缓和了,原本明亮的用光却压抑起来。他们温和地谈论着景色、海滩、渔夫,画面中却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气场,像一张正在蓄力的弓。
这些随意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他们在酒馆偶遇了那对年轻夫妻,这根弦也终于绷断了。
“今天不是你十六岁儿子的生日吗?”对瓦妮莎充满防备的蕾亚问道。
安吉丽娜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瞬间垮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狠戾。然而一瞬间她又变了。
“是的,”她说,“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儿子有着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蓝。”
背景中出现了罗兰德冷酷的凝视。
桌面下仿佛有汹涌的暗流。在这样的氛围下,弗朗索瓦邀请瓦妮莎去跳舞,使得四人角力变成了两两对峙。
嫉妒不已的蕾亚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在怒火和醉意的累积下,她不小心透露了一个事实。她和弗朗索瓦结婚时的假性怀孕其实是真的,只是她太害怕分娩的痛苦,而选择了堕胎。
蕾亚疯癫地笑起来。而罗兰德定定地思索了片刻,像是突然有了武器一般,他冲到舞池里拉开了自己的妻子和弗朗索瓦。
艾丽西亚以为男主角会报复性地对弗朗索瓦说出蕾亚的秘密,然而并没有,他只是镇静地说:“我们的儿子死了。”
凝聚的势能全部爆发了出来。两个崩溃的人开始了质问、辱骂、哭泣,把所有私密的事统统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下。
这个十六岁的儿子根本不存在,瓦妮莎自结婚后一直不能生育,这让她患上了妄想症。这个因绝望而滋生出的幻想持续了很多年,罗兰德与她约定不能告诉外人,瓦妮莎却越来越按捺不住与他人的分享的渴望。于是他们策划了这次度假,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们可以尽情谈论他们的“儿子”。
但罗兰德在经历了短暂的快乐时光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厌恶让一个不存在的人活在他的脑海里,蕾亚的事迹给了他启发,他单方面宣布了他们“儿子”的死亡。
即使艾丽西亚已经有了猜测,但这个戏剧化的转折还是抓住了她的心。瓦妮莎和罗兰德的争吵被导演控制得很适当,没有隔靴搔痒也没有一地鸡毛。他们精准而狠辣将对方的伪装一层层刨开,直到彼此都鲜血淋漓。
酒馆的人慢慢散去,年轻夫妇也相拥着离开。空荡荡的舞池里,瓦妮莎瘫坐在地上,罗兰德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影片结束于和片头相同的法国香颂中,老式敞篷车沿着公路向岛外开,装束相同的瓦妮莎和罗兰德坐在车上,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可想而知,观众的心情已与开头截然不同。
艾丽西亚站起来鼓掌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发麻了。
安吉丽娜和制片人蒂姆·海丁顿在如潮的掌声中走到了台上。但艾丽西亚无心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侧头问一旁的劳埃德。
“你怎么想?”
“好极了,好极了。”劳埃德喃喃道,“不是没有缺点,但是……难得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