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也才真正感觉到,活着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可这世上最无情的就是时间。它可以消磨掉任何一度激烈燃烧的热情。一千年瞬息而过,到如今他们可以相对而坐默默进食却不说一句话,因为能说的早已说完了,就连日常的交流也因为太有默契而显得没有必要。他们不再难解难分,甚至可以分隔数月,再相见也不过是相视一笑而已。那种曾经另愆那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一般的激情没有了。
而希瓦也越来越难懂了,他时常望着蜡烛明亮的火焰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人使用共情术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希瓦说的一些话,愆那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比如又一次希瓦问他,如果一个人犯了罪要受到惩罚,那什么是罪,受到多少惩罚才算公正,又是谁规定的?
愆那知道希瓦时常与哪个名叫波旬的第六天天主往来,这些奇怪的想法,只怕都是那个波旬灌输给他的。愆那隐约觉得这些想法很危险,数次劝他少去觐见那个天主。毕竟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他们这些低劣卑微的无常干什么要去攀高枝呢?
可是每当他这么说,希瓦总是用一种莫测的,不知是羡慕还是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很多年后愆那才明白,或许希瓦是觉得他思维太简单,觉得有些羡慕他,又有些怜悯他的无知吧……
总之,愆那每次看到这样的目光,便总觉得心头被刺了一下。这种细密的刺痛随着年月的飞逝愈发加剧,却又令他无法倾吐。不过在那个年夜,他像是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猛然一把揪住了希瓦的衣领,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我们现在这样,到底算是什么?”
希瓦愣住了,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人对峙片刻后,希瓦转开了视线,没有回答他。
自那一晚后,愆那就痛恨过年。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一个同样的年夜,愆那捉完鬼回到柳州,费力地推开被雪掩住的柴门,却发觉屋子里还亮着灯光。一推门,一股子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就见那彤红的烛光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穿着破旧的红衣趴在桌上睡着,口水浸湿了袖口。他的面前摆着一大盘已经冷了的饺子。
那一刻,愆那忽然觉得眼眶酸涩,胸中涌动着积累了多少年的酸楚。他轻轻地来到那少年身边,伸手摸了摸那漆黑的发,一股淡淡的温暖,在心口融化开来。
少年的嘴吧唧了几下,含糊地叫了声,“师父……吃饺子……猪肉馅的……”
昏沉中的愆那似乎低低笑了一声,暗暗摇头。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却想起了这件往事?
“师父!”
咦?难道他还在梦境中么?怎么仿佛能听到颜非的声音?
“师父!”压低的声音,清楚到毫发毕现。
愆那猛然张开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披着黑甲戴着饕餮面具的鬼。愆那皱了皱眉头,果然是自己幻听了么?
紧接着,那鬼揭开了面具。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寻香鬼,如雪般荼白的皮肤,漆黑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带着一种凄冷意味的美丽面容,额头上纠缠的红色花纹。
果然不是颜非,愆那一瞬间竟有那么些失望。
大概是罗辛派来的人?
“你是……谁?”
“嘘……”那寻香鬼将一根指头放在他唇边,轻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