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我因为做了噩梦而醒过来。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清楚那条黑花蟒蛇没有爬出梦境来继续追我,我的手心里握着的仍然是舒适的被单,空调在几米之外几不可闻地嗡嗡作响,我的举目四望之处仍然是点燃着安神香的宁谧卧房。
我稍稍松口气。带着剩余的一点困意重新闭上眼,但不久之后又睁开,这一次睡意全无,只得捞过一边的衣服慢慢爬起来。
七点钟不是我平日里习惯的起床时间,但这个时候的房间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衍之早就同我算过一道计算题,指出我每天的睡眠时间要比他多一倍。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只顾盯着他握着铅笔的几根修长手指发呆,他讲了三遍我才回过神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他一闪而逝的拧眉忧虑表情。
这几个月来,他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但每次都是眨眼而过,我还没有看分明,他已经又变得若无其事。
慢慢走出房间,在楼梯口和管家迎面撞见。她抱着一捧鲜花,看到我的样子有点惊讶:“杜小姐,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是又犯头痛了吗?”
“没有。做了个噩梦,醒了就睡不着了……”我说,“今天早上可以吃冰淇淋吗?”
她在我恳请的眼神底下有些为难:“可是少爷叮嘱过,你只能吃温热的东西。”
衍之说过,我在吃的这方面上反应总是最敏捷。我想了想,很快又说:“那就油炸冰淇淋也好啊。”
她一边微微笑一边摇头:“少爷说过,油炸冰淇淋也是不可以的。”
“可是我记得,他好像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少爷说过的。”她的语气柔和,同时也很坚定,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之意,“早餐是煎蛋和火腿芝士吐司面包,外加一杯温牛奶,这样可以吗?今天早上少爷除了把牛奶换成咖啡以外,也是吃的这个。”
我只好收回刚才的建议,说“好”。
我试验过说“不好”的后果。一个月前我坚持要吃冰镇西瓜的那天上午,整体回忆起来可以用劳师动众来形容。衍之本来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因为管家一个电话而折返回来,我在他返回途中已经开始后悔,拨电话向他发誓一定不再吃,并让他去赶航班,他不肯听,半个小时后他手里挽着一件薄风衣外套出现在客厅门口,看我签下不再吃冰镇西瓜的保证书,并且把餐桌上重新热好的早餐都吃光才算勉强满意,然后才又重新赶往机场。
后来我才知晓,衍之错过那趟航班的连锁反应,就是直接丢掉了一笔重要的广告招标。再后来,衍之把他那次准备投标的具体广告金额告诉给我,我呆滞了很久,才找回声音来:“这么多?”
衍之严肃点头:“是的。”
我又是内疚又是心疼,小声感慨:“够买好多年的芒果了啊……”
衍之轻轻呛了一声,顺手把一颗剥好的葡萄丢进我的嘴巴里,再次严肃点头:“是啊。还可以同时买好多年的葡萄呢。”
和衍之讲话,我总是会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担心会跟不上他的敏捷语速和成熟思想。但很遗憾的是,似乎我仍然经常在出状况。而更让我泄气的是,我这些天渐渐发现,衍之单独和我相处时,用的已经是他放慢了好几倍的语速,和幼稚了好几倍的思想。
衍之和别人讲话,与同我讲话的神态语气都很不一样。半个月前他的助理因为一件急事来家中找他,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衍之工作时的模样。我把书房悄悄推开一条缝隙,看到衍之坐在书桌后面,嘴角不复笑意,眉心微锁地下达指令,沉稳而果断,且说的都是我根本听不懂的词语。而当他同他的发小兼我的主治医生康宸聊天时,话题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