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把这自己找了上千公里的孩子给死死扣在怀里,一大一小埋着头一起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伤心和愤怒什么,可每听到被送走了那么天的小梁声说一句话,他都想打死自己。
他半辈子没为谁掉过眼泪,真的。
爹妈丢了无家可归他没哭,别人骂他坏胚的时候他没哭,坚持着自己最后的良知和底线丢了命的时候,他也没哭。
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足够强大,现实,坚强,足以挺直腰杆面对这个社会的黑暗,漠然,冰冷和种种未知险恶了。
可他真的害怕,害怕辜负了这样的等待,这样的感情,以及这样来自另一条鲜活的生命对自己的相信和无条件的深爱。
而这般想着,竟也顾不上别的了,情绪激烈的梁生抹着眼角的眼泪把兜里的身份证和照片拿出来,又抱着他就低吼起来道,
“我来到这世上无依无靠!我只会管你!这辈子我他妈不管你还能管谁!”
“呜呜,飞龙哥……飞龙哥……”
“我根本就不叫……什么飞龙哥,你这小傻瓜……”
“……”
“我的名字也叫梁生,不过我那个生是新生的生,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新生的生……梁……生?”
“对!新生的生!这才是我的名字!我们俩生来就是要做兄弟的……我就是不管……我自己了,也不可能不要你……走,现在就跟哥回家去,曹大伯和金阿姨都在等我们回家呢……好不好?”
“……好,呜呜……好!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呜呜……我跟你回家……梁生哥……我别哭,你也别哭……我们回家……”
2002年7月25日。
这大概是自打梁生离开家后,守在Y市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天的曹茂才和金萍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才刚吃过晚饭的,正在家里看节目的他们就在家接到了一通来自千里之外的河西分局的电话。
当时电视里隐约在放昌平渔村终于迎来四区合并的事,大坝一拆,江水便可造福四方。
几家欢喜几家愁,政府的每一项新举措都让时代洪流下的小人物连这些天忙于买卖的曹茂才也是摸不准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巧这时,电话来了,站起来接电话的是金萍,可开始她有些茫然,后面却越听越眼睛越红。
而在丈夫的焦急询问和注视下捂着嘴就又啜泣起来,许久,眼睛里含满了激动和欣喜的泪花的女人才如此泣不成声地开口道,
“老曹!阿生的电话……他说人已经在火车上了,咱们的Y市和昌平终于要合并了!咱们的买卖有希望了……他还说,孩,孩子也真的给找回来了!孩子和阿生都要回家了!老曹!他们要回家了!他们要……一起回家了!”
……
‘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一生》莫泊桑
——生·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