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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一辈子
,沈谦只想多打听一些这阿俏的根底,开口随意地问:“请问阮小姐,这座园子从何得名,为什么叫‘宁园’呢?”

    两人素昧平生,然而这桩生意一谈成,阿俏与沈谦的距离似乎便一下拉近了不少,当即微笑回答:“外祖姓宁,这是外祖父赠与家母的园子,家母委托我将其售出。”

    这下沈谦更加好奇了,“阮小姐外祖家姓宁,娘家姓阮,夫家却姓什么呢?”

    阿俏听到这儿,愕然了片刻,随即眼露顽皮:“夫家?我哪里来的夫家?”

    这下子轮到沈谦吃惊了,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眼,望着阿俏脑后梳着的圆髻。

    阿俏循着他的眼光,立即明白了他的疑问。“沈先生,您听说过‘梳起’这种风俗么?”

    沈谦一下子明白了,皱起眉头问:“你这……难道是‘自梳’?”

    他曾听闻南边有风俗,婚龄女子自行梳起发辫,盘成髻子,是矢志不嫁之意。

    阿俏摇了摇头,随即带着点儿自嘲,苦笑着说:“不是‘自梳’,可也差不多了。”

    她长叹一口气:“既已盘发,永不外嫁,生是阮家人,死是阮家鬼。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救阮家。”

    搭上全部身家,也赔上了余生,只是为了救阮家?沈谦不由想,这个阿俏,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沈谦在商界耳聪目明,消息灵通。他细想“阮家”二字,又见阿俏早先接到来此省城的电报,他立即明白阿俏来自哪个阮家。而阮家如今所陷入的绝境,沈谦也清楚得很。

    “阮家如今……”沈谦只说了半句话,竟再也劝不下去,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委婉开口相劝:“阮小姐,如此牺牲……值得么?”

    阿俏原本与他并肩而行,此刻听到沈谦如此说,竟尔转过身来,盯着沈谦。沈谦年纪不算大,却已纵横商界数年,在商的女子也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阿俏这样的神情,那一对盈盈的眼波里尽是凄楚,偏又透着倔强,毫无声息地就在人心里烙下个印子,叫人一时见了,便永难忘却。

    半晌,阿俏移开眼神,幽幽叹出这样一句,“可是……这样的事,总得有人去做。”

    “沈先生是局外人,或许觉得阮家没有再救的可能。然而阮家自己却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无法放手的理由……”

    说到这里,阿俏声音微哽,沈谦几乎以为她就此说不下去了。可是下一刻,阿俏却转过脸,唇边绽放出些许笑容,望着沈谦:

    “如今,因为沈先生的仁义,阿俏却有这个机会,能够尽全力一搏,无论成败,都不会让自己后悔……”

    冬日里淡淡的阳光映在阿俏脸上,将她面上瓷白的肌肤映得宛若半透明的美玉。她这一笑,唇边便隐隐约约现出浅浅的梨涡,一对弯弯的美目中满满的都是希望。

    沈谦一下子被这样真诚的笑容打动了,略想了想,开口便问:“阮小姐是不是急着赶回省城去?我本想立即赶回去,可是见了这浔镇的水乡风光,便想在此小住一两天。不如将在下的车子和司机,都一并借给阮小姐吧。”

    从浔镇去省城,原本坐船要两天一夜。如今镇子另一头修了公路,坐汽车去只需要大半天。阿俏若是坐车,今夜就能赶到省城。

    “在下随身携带的现洋,阮小姐请就此带去。余款沈某会电报通知省城的商号,明日即兑。可好?”

    阿俏有点儿犹豫,觉得这样太麻烦沈谦,且两人并不相熟。然而那份电报还沉甸甸地在她衣兜里。终于阿俏还是点了头:“大恩不言谢,先生想来也知道我阮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待来日我若能重整家业,必定会在省城设宴款待,好生报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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