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是因生我之时,气血耗尽,至此再无法生养的吗?”惜音开口,有些黯然。
“那都是大夫说的,我才不信呢,定是怪我素日总是喜欢打打杀杀,舞刀弄棒的,没顾好身子,本也不适合有孕。为了你爹爹,不吃药的我吃了无数苦药,也放下了双刀和战马,本打算就那么相夫教子,美满一生,却不曾想,所遇非人。”母亲握紧了拳头。
“生完你我躺了整整一月,那一月里,他一次不曾来过,只推说军营事忙,让我好生照顾自己。等我一个月后去他书房时,竟然撞见他和一个丫鬟——我又惊又怒,当即拔刀砍了那丫鬟,他竟也恼羞成怒,扬言要休了我。后来没休,终究是因着他怕我的兄长,你的舅父。”
惜音抱着母亲,感受得到她不住地颤抖,愈发搂的紧了些。一个女人,将一颗真心托付,却做到只是因着家世才不被休弃,何等悲哀,母亲何等骄傲,强势的外表下,内心又该如何煎熬?
“可自此,他再未来看过你我,而且愈来愈隐蔽地同各种女子来往。我那时年少气盛,撞见一个,便杀一个,撞见两个,便杀一双,两人的关系几同水火。后来,等你百天之时,抓周之礼,他不得已还是来了,却好像被你的可爱触动了些,自此便偶尔会来看看,在外面也不那么胡作非为了。
我以为他改过自新了,便放松了警惕,一晃眼,便是你六岁的时候。那一年,他自外面救回来一个异族女子,说是因战乱流落无处归,便先收留在府内。那女子何等会做人,与我很快姐妹相称,同吃同住,待到一年多后她说要走,我还百般不舍,强留她下来。
却不想,却不想他二人早就暗通款曲,等我发现她肚子开始大起来的时候,她立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求我饶过她的孩子,我一时心软了下,便留了她与那祸根下来。再后来,抬作侧室,百般宠爱,自不必说,你父亲也接连在对西夏的征战中立下战功,地位稳固,他不再惧怕,便肆无忌惮。
我心灰意冷,意欲杀之而后快,写信告知兄长,他却劝我莫要轻举妄动,并与我定下计谋。一年多过去,等了这么久,总算到了收网的时候。”柳夫人,应该说是镇国公府二小姐叶念,再不掩饰自己心头刺骨的恨意和隐忍已久濒临爆发的畅快。
“母亲,惜音会陪着您的,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一起好好过日子,忘掉过去吧好吗?”
惜音心神俱颤,年少的那些绝望与无助,父亲宠幸旁人,自己被那女子无数次陷害,母亲都视若无睹,仍与那女子姐妹相称,与母亲的记忆一点点交叠,才知道原来凉薄的并非彼此,而不过是不知。
自己一直以为的此生孤苦无依,努力练就的智计无双,却不想,竟从出生起,就得母亲这般护佑。母亲这般的女子,善良热烈,勇武单纯,该像阿昭一般横刀立马,快意恩仇,却独独不该在这宅院深深里磨去棱角。
一颗真心错付,半生互相折磨,母亲该有多恨!若是再让她知道自己受得那些苦,怕是会受不住——也罢,就都当作没发生过吧。做女儿的,只愿,后半生,能伺候母亲身边,让她幸福。
“好,等事情了了,我们就一起好好过日子。说到过日子,母亲想问你一句,惜音,你是真的喜欢阿昭?”叶念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紧紧攥住女儿的手,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和女儿没有了那层莫名其妙的疏离,欣喜之余却也暗含隐忧。
“是,女儿,想与阿昭相伴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心一意长相依。”惜音毫不犹疑,叶念心中凝重更甚,她看得出女儿提起阿昭时,眼角眉梢都带着温软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