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位于云端之上,与贪婪殿和销、魂殿遥遥相望。长留门规,非传召,不可擅入三殿。所以,这还是宸音第一次踏入绝情殿,而她以后都要跟随白子画在此修行生活了。
和金碧辉煌的长留大殿迥然不同,整座绝情殿漆了猹漆,在日光下散发出七彩的鎏光。庭院中桃花芳菲如雨,不远处的小山在绿光掩映中浓郁如画,长长的回廊,似乎没有尽头。
站在前殿观望,清风卷着流云不时从身边飞过,触手可及;长留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阁楼掩映在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中;海天之间一片壮阔美妙。
前方最靠边的那块突起的露风石上,白子画轻身而立,俯瞰着长留和天下众生,遥远又缥缈,仿佛随时都要乘风化去。
宸音跟随他立于其左后方,默然无语。
“你看到了什么?”白衣仙人在一片静默中开口问道。
宸音目视远方,海天一色,众生存身其间,繁衍进化,一片欣荣:“我看到了,世界。”
白子画微怔,半晌,方才道:“好。”又补充说,“修道之人,本当心怀万物,包容整个世间的广阔风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护它。你这样想,很好。”
是啊,这个答案其实并不算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她之前就在他面前有过“性有所偏,心无所执”的陈述。这样一个连己身的都无所执的自“自在人”,本就适合这条心怀天下、博爱苍生的道路。只是,为何在这一刻,他的心突然感到那么沉重苦涩呢?是因为他的心却已为她铭下浅浅的痕迹,而自己在她心上却如风过无痕?
婆娑劫……不是死劫,却是痛苦之劫、毁灭之劫,逃不开,躲不过,避无可免,难以摆脱。不过初起,便让他心如冰沁,辗转反侧。白子画眼中如墨云般沉沉,带着化不开的莫名情绪。
“师尊安心,弟子此生自当承天景命,恩泽众生。”宸音语音坚定地轻声承诺,并无半点勉强,只因她早早就认清并规划好了这一场轮回罢了。
妖神出世乱天下之际,她以神明转世身现世,天道本就在最初定鼎了她的结局——这个世界,早已不再需要神明了。她很是小心地生活在世间,不愿与他人结下太深的羁绊。今生既已无所执,宸音又何惜此身?这场意外的传道之恩,便让她以救世回报吧!
站在白子画左后方的女孩看不到他眼底复杂无比的情绪,因此也并不知道自己那堪比淡薄无情的大爱情怀,带给他怎样绵长的苦涩。
“我本无意收徒。但天命既然将你送来此处,便是我们的缘分。”掩下不为人知的疼痛,白子画淡淡地道,“我千年清修,又总是独自一人,不太习惯言语,你若有什么不懂不明,只管问我便是,日后也是一样。”
“多谢师尊垂怜。”宸音柔声道谢。
仿佛俯瞰众生的神祗一般,看着人间的生生死死,花开花落,立于清风流云之中的两人这一刻是如此的相似,那般淡漠,那般孤寂,那般遥远。
绝情殿,寂寥空旷,华丽寂寞。属于宸音的寝殿很大,四周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案上的莲瓣琉璃香炉暗香悠然缭绕。卧榻是一大整块浑然天成的玄冰,散发出清幽的光芒和丝丝寒气,躺在上面刺骨的冷,却有利于修行之人收纳天地之气。
次日清晨,书房之中,宸音前来请安问好时,白子画正在案边浏览长留山的大小卷宗。虽然一般的事务摩严都直接处理了,但那些极其重要的却都要送到他这里来。
看到宸音到来,白子画停了笔:“以后这些礼就免了,也无需起得那么早,你随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