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向我解释的……”
他的话断在半截。艾比说着“不要”,低头凝视毛茸茸的拖鞋。
史蒂夫惊愕地看着她。然而等了一分钟,艾比仍然没有抬起头,似乎准备和他拗到地老天荒似的。
本来就奇怪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加紧张,像离崩断只差一厘的弓弦。史蒂夫觉得太阳穴那边的神经也跳了跳。
他们之中没人说话。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史蒂夫盯着冬眠动物的小小发旋,嗓音黏滞:
“昨天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过考虑……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她仍然垂着头,似乎没听见这严肃到如同打报告的提问。
片刻才答:“我——还没考虑好。”
史蒂夫一口热血涌到嗓子眼堵着,却被她轻飘飘一句“没考虑好”给逼得强咽下去,喉头甜腥。
他柔和的表情消失了。当这位美国象征面无表情时,脸部轮廓就显得过分冷硬深邃,一双眼睛也寒凛凛的。
她在抗拒他。
认清这个事实让他胸中有火。这团火在他心头点着了,找不到充分燃料,却徒然地发出孜孜爆响。
他攥紧了手掌,低音溢出喉咙:
“刚才你看到的那位女士,是我的同事,一位富有工作能力的优秀特工。”
艾比“嗯”了一声。“优秀”这两个字拧成一根绵针刺向她胸口,那儿现在汩汩冒血。
他继续说下去:“她年末会搬家,搬到我们这片来,兴许就住在我们隔壁。”
史蒂夫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他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气这个姑娘,气她不听解释,气她不讲实话;但另一半却自我厌恶,并为她刚才带着鼻音的应声而灵魂抽痛了。
他活到现在,第一次产生这种危险念头。恶魔告诉他“现在不能后退,你得把她从壳里拽出来”,天使劝他就此罢手。在快意与痛意的拉锯中,恶魔占了上风。
“……”
——他们确实是十分般配的。
如果有这样的女孩住在隔壁,生活必定事事遂心。他不需要收拾她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也不需要隔三差五做饭,就为了填饱一个生活残疾的肚子。
他们还有数不清的共同语言,能从工作谈到人生,从友情谈到婚嫁……
“真好啊,好高兴有这样的邻居。”
艾比竭力笑出弯弯的眉眼,她终于抬头看他,反复说高兴和恭喜。但心里有块被生生剜去,剩下的大洞空空,怎么填也填不好了。
史蒂夫的眉心薄怒地抽动收拢,耸出个小小的尖峰。
他突然哑笑:“你是不是早考虑好了?”
艾比愣愣地看着他。
他条条陈述,逻辑清晰:“如果你不需要我,只要你对我开口 ,我绝不会死缠烂打。也许我们会从互有往来的相交线变为平行线,各自恋爱、谈婚论嫁。我身边的女孩可能是莎伦,可能是艾莲娜。”
总之不会是阿比盖尔·斯卡曼德。
艾比的鼻腔突然涌上酸意,她茫然地张了张嘴。
史蒂夫的瞳仁完全被阴影淹没,面容覆盖冰雪,看得人一阵冻。他已经冷静下来,声线近乎冷酷:
“所以,你想要我吗?”
恍惚间,他的声音和弗雷德的声音刹那重叠,犹如火山爆发:
“自己的想法要大声说出来,否则没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