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的是《高山流水》。
弹奏者的技艺高超,琴曲的数个泛音、 拂、 绰、 注、滚、上、下指法,处理熟练地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每一个上滑和下行都恰如其分,分毫不差。
等到下半段的流水时,快速流畅的花指,把溪流潺潺的声音演绎得就如同听见了真正的水声一般。
只听见琴声,仿佛就看见了高山之巍峨,云雾缭绕,听见了流水之清冷,澎湃激荡。
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晏希音听见过那么多人弹过这首曲子,今日所闻的,肯定是她听见过的,仅仅只表述了《高山流水》中愿意,而没有掺杂丝毫自己意愿的一曲。
《高山流水》本是知音之曲,这支曲子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琴为心声。
弹奏者仅仅只为了弹奏这首曲子而弹,就仿佛一个提线木头人,按照设定的轨迹,做它应该做的事。
这是一个无情之人。
绝情殿上能弹出这样曲子的人,只有白子画了。
等晏希音来到绝情殿的露风石上时,果然看见全身素白的白子画,披散着头发,迎着天边的晨光,坐在还没有散去晨雾的悬崖边上,闭着眼睛,幽幽地在抚琴。
素来冷淡的面容,衬着初初升起的阳光,仿若九天上的神祗般神圣肃穆。
白子画自然是察觉到晏希音的到来,一曲弹完,便出声道:“师妹可会弹琴?”
晏希音自是答不会。
“长留弟子需学会一门乐器,师妹愿意习琴吗?”白子画声音冷淡地问道,“琴乃先人所创,可沟通天地之物。师妹若能习得一二,日后必大有裨益。”
习琴都是由先生一一教导每一首曲子,白子画既然应下了师尊,自己来教导晏希音,自然要开始教授她乐器的。
晏希音躬身谢过:“谨遵师兄教诲。”
白子画挥手幻出一架琴置于晏希音身前,淡道:“琴传为伏羲所作,神农之琴,以纯丝做弦,刻桐木为琴。琴有十三徽位。古琴的三种音,散音、泛音、按音,称为天地人三籁。有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按音一百四十七个。琴的技法甚多,如右手的抹、挑、勾、剔、打、摘、擘、托,左手的上、下、进复、退复、吟、猱、罨、跪指、掏起、带起、爪起等。”白子画每说起一个指法,便先示范一遍,再拿着晏希音的手,演练一遍,“为兄方才所弹,就是琴曲,《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诉说的是高山流水之态,吾辈弹奏,则应该把其用意弹出。”
晏希音碰到他的手,就像碰到了数九寒天的寒冰一般,冻得哆嗦了一下。
她强行止住自己想要挣脱的冲动,扬起头看向白子画冷然的双眸,疑惑地问道:“师兄,为何弹琴时,应该弹出其用意呢?小骨曾经听父亲说,琴为心声,是用来表达弹琴者的心意和情感的。如果按照师兄所说,只是表达曲子的用意,那岂不是全天下所有人,都只有一种感情,那样多不好啊。”
白子画看着她执着的神色,白嫩的脸庞上仿佛无所畏惧般的坚持,心中有所触动,站起身来,声音似乎有了一些柔和:“小骨,不同的人弹琴,自然是不同的琴声。六界苍生,自是不同的。只是师兄,一直在做师兄认为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所以师兄所弹奏的琴声,是在谈师兄认为该表达的琴意,而不是师兄本有的意愿。任何事情,不同的人遇见,所作出的选择是不同的。”
白子画的声音虽然冷淡,却有种看破世事的意味,透着一股苍凉的气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