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透了同为东北军,甚至曾是他上峰的李乌拉,很难说他到底在恨什么。他往往把李乌拉打的半死后,又在对方饿死前给一口吃的。
这些不是苏城这个糖罐子里泡大的小屁孩会懂的,他来到1942年才一个月,缺衣少食的苦头尝过了,却还没看过真正的硝烟和鲜血。
迷龙折腾完了,回到自己堆满罐头的屋里睡觉,就像守着金库的巨龙。这里唯一算得上长官的上海人阿译如今是司务长,正在宣布今天的伙食。
那小小黑板上写着几个笔挺的字——白、菜、猪、肉、炖、粉、条。
这年代的兵多是文盲,阿译用小棍子指着七个字又念了一遍:“猪肉炖粉条,我们要打大胜仗了,所以今天就吃猪肉炖粉条。”
众人笑了,双眼绿得发光,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大胜仗,而单纯是为了猪肉、白菜和粉条。这三个词组合起来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魔力,让人心潮澎湃。
食材向来是各自分头去找的,广东人马大志,人称“蛇屁股”,自告奋勇去找白菜,郝兽医拿出珍藏的一小瓶油,另有人分头去找盐的,去砍柴的,去挑水的……瘸子孟烦啦领了粉条的差事,一瘸一拐地出门。
长官阿译尴尬地站在院子中间,他得去弄猪肉,可买猪肉的钱从什么地方来?
苏城自然也想吃,他实在是饿得难受,想念家乡鲜甜脆嫩的松鼠鳜鱼、想念晶莹剔透的龙井虾仁,想念那一盘油汪汪的响油鳝丝。
“我去帮忙烧水。”苏城对郝兽医说道。
兽医点了点头,苏城一边起炉子一边看着阿译咬牙一跺脚,转身去敲迷龙的屋子,用他被日本人杀了的父亲留下的手表,换了足够的银钱,坚定地去菜场上买肉。
“啥毛病。”迷龙骂了一句,他似乎受不了大家欢欣鼓舞去缅甸的气氛,在院子里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一扭头也出了门。
苏城吹着柴火,大锅里的水快开了,拿到东西的人陆续回来,精心烹饪着这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阿译手表换来的银钱只够买一小条肉,完全不足以喂饱这十来个汉子们,可足够了,能闻到肉味就足够了。
众人淌着口水,迷龙一摇一摆地回来,揭开锅盖看了一眼,露出一种很不屑的神情,大声嚷嚷开:“这叫啥玩意儿?这也叫白菜猪肉炖粉条?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正宗的东北猪肉炖粉条子!”
他似乎是为了维护东北菜的尊严,从房间里拿了大量的肉罐头和酱油,看也不看地倒下去,原本白菜是比猪肉多的,现在肉都能包围白菜了。所有人都在抢,包括之前啥也没干,想吃白食的李乌拉,然后李乌拉又被迷龙揍了。
直到很久之后,苏城才想明白迷龙为什么这么做,他既不是为了维护猪肉炖粉条的名声,也不是心疼弟兄们,他是也想去缅甸。
但此刻苏城只是抢了一碗肉,狼吞虎咽地吃着,耳边是拳拳到肉的揍人声,在乱世中能活命就足够了,他才来到这个时代短短一个月,就俨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该来的还是要来,虞啸卿的部下来这里登记招兵,想去的去,不想去的不强求。迷龙大爷神在在躺在摇床上,看着一个个溃兵报上自己的姓名、部队番号和职务。
那一张张黑黝黝的脸,满是自豪和兴奋。他们能打大胜仗,他们能杀日本人,还能天天吃英国罐头,用美国武器。
苏城有些动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