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晖心虚地左顾右盼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非要说的话,他从未有过真由美那般的感觉;那种,只要站在那样的地方就会油然而生的情感,关于一座城市的、脚下土地的思绪
“所以,不会……吗?”
“我想,不会的。”
真由美屈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小腿肚上,朝冰冷的手哈了一口气,继续扑在那靠台上。“一开始到环城市读大学的时候,我喜欢到那些高楼上去看夜景。和我一起来的同学念了金融学院——其实就是在迪娅科威什街的一座大厦,却是相当顶尖的。那时候,哪怕是省下来几顿饭的钱,也要花了去坐士谷大厦最顶端的那段‘通向天国的电梯’,一直到顶层,就可以从那里看到所有中环区127个大型银座在晚上时的模样——真的,令你惊叹到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梦一般,而你伸手就可以摸到那些奇迹。于是就总会站在那上面,看着,幻想着,哪怕是在其中的任意一个有一份工作,当一个出纳的会计,也足够拥有可以一路从巴黎到布鲁塞尔的体面。可是,然后呢?终究还是会从那探入云端的梦里下来,重新回到地面;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去年买的衣服,昂起下巴去看你远眺得那么惬意的摩天大厦的顶端。哪怕左手边是景福宫,右手边是阿尔法塔,你也只不过是一介行人而已;这冷漠的街道上有千千万万的行人,从来不会在乎是否有你一个。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幡然醒悟,才会明白做梦的代价原来是那样的低廉,而那样低廉的梦却又那样让你放不下;于是你就会开始爱上这片充满了现实中生活气息的土地,爱上这片满是低平绵延的居民住宅的旷野,那多么的真实。每一天我都站在这个地方,面对着中环区,望啊,望啊,望啊,却永远都望不到那奢侈的繁华;五年前我在读书,五年后我还是在读书,那么,再过五年呢?或许我还是在读书罢;只不过,是让了这都市来当我的老师罢。真的,现在才明白,那些曾经那么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朋友们,她们,究竟是怎样跌落到钢筋水泥的黑森林伫立着的深渊之中,以至于看见一个刮了胡髭的男人便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和他们上床。”
“你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真由美笑着,望着晴晖。
“当然……我又不是女人。”
“我说的,可不是女人。”真由美从靠台上退下来,“而是人。”
她抿着嘴,许久,忽然问道:“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也许,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鸣海晴晖了。”
晴晖的喉咙动了动,憋了半晌,忽然吐出一句:
“你才是那个跌入人间的天使。”
真由美一愣,忽然止不住地笑起来,一只手攥成拳头顶着自己的鼻梁。“还真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呢。”那笑容那么开怀,却带着些苦涩。
这间狭小的屋子,除去独立的卫浴间和隔开了的厨房,余下的便只剩下一个公正正方的几何空间。一张靠着犄角旮旯而仅够三张拥挤的椅子稍微拉开些的长方形桌子,贴着墙放置的一张单人床,四处紧挨着的杂物箱,装满了翻得破损的书的迷你书架;但是,这里却也是精致的:装了掐下的花草盛了水的玻璃瓶子,纸壳叠出的一格格分开装着各色小玩意的收纳盒,四处并列地贴上挂钩并挂上了东西。仅仅是走入这里,一种带着颓丧和落魄的充实感就会从足底充盈上来,暖暖的带着满足。
但其实这里并不那么温暖。如果不是老旧的空调会送出一些散着余温的风,踩在冰凉地面上的脚便早已冻得僵硬。
“条件自然比不上公寓,也没有地暖。”真由美打开被炉中的暖气片,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上零零总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