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二道:“你看那个果子,才知长生的虚妄。”
那边神思瘦继续往那盘子里注水,那果子见了这水,就连忙向一边跳开,便如见了什么大难一般。
大鹏看了一眼,说道:“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个吃食。”
心不二道:“你看,世间生灵,便是个果子也是畏死贪生。”
九头虫道:“怎么,这果子是怕水么?”
那果子却又不敢跳出盘子,似乎盘子外面也有什么灾难。
“何止怕水?”心不二不免有些黯然,有些伤感,道:“你看,这果子原是五行相畏之物,其实是个大恐惧的结晶。”
大鹏道:“怎么‘五行相畏’?”
九头虫道:“又是什么‘结晶’?”
“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这还不是大恐惧么?”
那果子左跳又跳,终究是跌入了水中。
九头虫便惨然地一笑,道:“果然是大恐怖。”
那果子果然就开始化了,直到那水一点点没过了他的膝盖,腰肢,依旧还在水里面挣扎,便如人溺水了一般。还张着嘴,又如人呼救一般,只可惜不是人,因此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见此情景,左席末坐着的一个白衣的女子和一个红衣的女子,此时都掩了口,惊呼起来。
这一个白衣的自然是白玫,红衣的自然是红枚。
心不二道:“便有些不怕的,又有什么相干?他害怕的其实是这个世界。”
那水终于又没过了那果子的嘴巴,鼻子,眼睛,又没过了他的头顶。
心不二因此落下泪来:“你瞧,这果子生下来,命定却是给人吃的。便如有一些生灵,命定他的仇敌是这个世界。”
大鹏因此咬紧牙关,切齿而言:“我的命数却不是失败!”
九头虫道:“便是失败,也要长生。”
神思瘦这才拍着手,大笑起来:“妙哉,妙哉。”
便着他兄弟捧着那盘子,他拿一柄瓷勺儿,走在桌子中间,先主后次,仅给这同席的一众神魔散布开来。惹得那其余四十八张席面上的宾客都艳羡着,饥渴着,却又觉得无可奈何。
却是怎样的一群神魔?
当先的一个龙母道:“我老人家年迈,宜多进些汤饭。”
对面一头青狮道:“俺口干,能否多给一碗?”
对面一个清风道:“这果子好吃,其实不好喝。”便手拿着一只笔在那里乱画。
身边一个明月道:“我还是吃点药丸。”便手拿着一把刀在那里乱刻。
旁边一个老妪,原是叫做骨仙的,笑道:“那笔岂是画画的?是画皮的。”
她对面一个偃师,原是叫做刀伶的,阴森道:“那刀又岂是刻字的?是换心的。”
身旁李四娘噗嗤一笑:“你是换心的,我却是吃心的。”
对面风先生道:“巧了,你是吃心的,我却是个洗心的。”
旁边的一个童子,正是荆棘岭驿的小八,却低着头不敢看对面,只小声地嘀咕着:”七哥,我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了,我不仅要洗心,也要革面。”
他对面的兄长却对他视而不见,还笑道:“我家里还有个兄弟,能否让我打包一点?”
旁边的红枚和白玫两个却连连地摆着手,一连声地惊呼:“我才不吃这个婴孩!”
对面的黑却急道:“小心,小心,别先分光了,总要给俺留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