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秉懿得了他的承诺,欢喜极了,两人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这几个月,堪称是王爷二十年来过的最舒坦的日子。
原来这女人乖巧起来,让人如此的丢不开手。
王爷和他的谋臣范拱,并行在数十丈长曲水廊桥上,由前朝向后宫走去。
范拱注意到,前方一片广袤的水域上,风荷摇曳,邢氏就半侧身坐在白玉石搭起的栈桥边,低眉绣着什么东西。
他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身侧王爷的步伐,也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范拱收回视线,对金兀术道:“王爷,盟约的三个新条件,恐怕赵构不会答应。”
“本王就是要他不答应,”金兀术毫无感情的说道,目光却流连在远处的女子身上,“如果赵构拒绝,本王便可以向皇上请旨,要求收复陕西河南。”
“那么王爷是决定兴兵南下了?”范拱踟蹰片刻,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忧虑,“不知赵构会派何人为帅迎战,王爷想招降岳飞,可惜岳飞是个死脑筋,一心忠于宋室,只怕王爷落花有意,他是流水无情啊。”
金兀术叹息般的说道:“范拱,宋军之中,有能力孤军直入,攻城拓地者,唯岳家军。你可还记得郦琼?本是囊中物的淮西军,煮熟的鸭子飞了,让本王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死人永远比活人听话。”
他波澜不惊的一瞥,顿时令范拱遍体生寒。他下意识的垂下脑袋:“王爷要除掉岳飞?”
金兀术皱了皱眉,并不否认:“皇上到底还年轻,只有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本王才能安心放手。”
范拱显得疑虑重重:“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杀人,并不一定要在战场上。”金兀术一字一句道。
范拱忽的心领神会到什么:“王爷的意思是……”
日头渐西,御花园中尚有暑气,一名侍女为邢秉懿打着扇子,斜阳的金光镀在她颊边,说不出的祥和婉丽。他忽然不想去看,将眸光遥遥的转向天边灿烂的霞光,话锋一转:“范拱,你知道完颜昌因何而死?他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本王与皇上是嫡亲叔侄,同姓完颜,尚有遭到猜忌的时候。当一个臣子威望太盛,对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何况他们一个姓赵,一个姓岳?”
“下官明白了。”范拱脸上呈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王爷是要借刀杀人。”
赵构这一生,也算是坎坷离奇,作为宗亲里唯一漏网的皇子,原本不可能当上皇帝的他,因缘际会当上了皇帝。年轻时,被金兀术率骑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四处逃亡的那几年,他经历过无数的背叛,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比如他唯一的儿子,以及多年的膝下无子。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会深刻记得自己所受过的欺骗和伤害,并用更加谨慎怀疑的态度,来审视后来者。金兀术觉得他应当感谢杜充,感谢苗傅和刘正彦,感谢郦琼,这些人的背叛,无疑会加重皇帝对于武将的不信任感,才会给予他挑拨的机会。
岳飞距离触及赵构逆鳞,只差一步,功高震主。
为此,金兀术不惜损兵折将。
至于岳飞是不是真的有不臣之心,就像王爷如果想当皇帝,他绝不会拖到今日,可皇上还是怀疑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夕阳下的邢秉懿,将针线团起,不经意间一瞥,望得王爷就在前方曲桥上,微微绽了个笑。
王爷目光瞬间柔和几分,抬手示意范拱退下。
他加快脚步,穿过长桥,来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