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作为淮河防线上一座不算很大的城池,连日来情报接连不断的传来,都是金兵连续收复各地,宋将投降的消息。八字军所部全都是拖家带口,便有人萌生怯意, 提议避其锋芒, 先掩护家属们撤退。
将军帐中, 岳霖指着牛皮地图上, 代表他们所在顺昌城道:“顺昌后面都是大平原, 老弱妇孺行动缓慢, 一旦女真骑兵围剿上来, 就是待宰羔羊, 绝无生理。”他瞳眸漆黑, 注视着帐中诸位参将道, “各防区的援军调动,和水师在长江沿线的布置,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这二十天里,如果我们无法守住顺昌城,不仅不能和皇上交代,我们自己的家眷,和城中所有百姓,恐怕要又要经历一次靖康之难。”
军属营和士兵营一起开拔,导致作战不利,逃跑不利的弊端,早有大将上书朝廷,奈何兵制的改革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朝廷没有特别重视。
如今他们未到东京,就传来东京沦陷的消息,主要是由于携带家属,行军太过缓慢。但岳霖既然下定决心,镇守顺昌府,爹娘妻儿的性命,反而会激发将士们的斗志,使他们背水一战。
“驸马爷说的不错!”顺昌参将曹成第一个站起来,撩起短衣,露出胳膊上刺的“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咱们八字军,当年也是叱咤太行山的好汉。当年的金贼我们也没怕过,何况今日?咱们可以跑,老人小孩跑不了,也跑不快,唯有坚守顺昌,打退金兵,才能保全大家,是不是?”
诸将四顾,眼睛里燃起斗志,心底的血性也被重新激发出来,纷纷点头称是。
“众位兄弟,本将和驸马爷的身家性命,也全在这顺昌城里,誓与顺昌共存亡。”杨羡一身黑铠,站在岳霖旁边,望着那地图道:“算上咱们带的,和城里的兵器,支持十余天没有问题,但若是二十日,就需要另想办法。岳霖,你可有好计?”
岳霖神色略阴:“金军的先锋部队现在何处,可有消息?”
杨羡的手指划过地图:“昨夜的飞鸽传书,金军已收复陈州,接着南下是亳州、蔡州、项城,按脚程算,顶多也就是六七天的时间。”
“六天……”时间紧迫,但抓紧些的话,也许还够,岳霖当机立断,回身命令各从属将领,“传令下去,一,立刻加固城防,修缮羊马垣,号召各户百姓拆下门板,运抵城楼作为护具。二,树壁清野,将城外的零散百姓全部转移到城内,确认无人后,烧毁民房,不给金人留下掩护。三,派出小股部队,骚扰金军前锋,不必纠缠,能阻碍他们的行军速度即可。”他思索了一下有无遗漏,才道,“再敢言退,动摇军心者,定斩不饶!”
诸将齐声道:“得令!”
接下来的数日,顺昌内的宋军大营来往忙碌,行走在一座座营帐间,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拥有统一目标的城镇之中,察之观之,便能感觉到涌动的暗流,和整装待战的紧张感。
为了便于召集诸将商讨军情,将军的军帐最为庞大,如今正是暑气日盛的夏季,减为两层。外头是防雨打风吹的油布,里边那层则是垂坠隔音效果很好的布帘,故而岳霖升帐下令时,即便有奸细躲在帐后偷听,也只能听个模糊声响。
这几日岳霖为了布置城防,几乎彻夜不休,帐中时时有近卫来报,他微微打个盹,便又披衣上城墙,或出城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