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素来性情温和，待人处事进退有度，从不愿勉强她人。因此此前即便再心悦徐有容，他也未曾明示过，只是默默守候。如今，镜中人如此毫不客气且毫不留情的一席话，让秋山的思绪瞬时坠入那一夜的旧梦之中。梦中，徐有容也曾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告诉他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因她从未心悦过他。
秋山明知这是幻象，心仍不受控制地揪了起来。
可笑啊可笑！他自以为已经放下，却不想一段真挚对待过的感情，又怎会这般轻易割舍。即便他已立志要与师妹断开情丝，但也并非马上就能完全斩断个干净。
“长生，”镜中的徐有容已经站在了陈长生的身边，右手温柔地挽着他，将头轻轻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满了情意，“长生，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一旁的陈长生也扭头柔情似水地看着徐有容，眼中嘴角全是笑意。
秋山脸色苍白，虽表情未曾大肆波动，但眼眶显然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仿佛现实、梦境、幻象都揉合在了一起，令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幻象……”都是幻象。可梦里的那一切呢？也是幻象吗？只是一场梦吗？还是真实的经历？
镜子里的两人还依偎在一起，看着徐有容和陈长生脸上甜蜜且又幸福的笑，秋山只觉喉间发苦，脚步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往镜子走了过去，“长生……”
这厢，陈长生跌入地道之后，也来到了一个相同的地方，空旷无一人的殿内屹立着一面参天古镜，镜子里缓缓倒映出秋山君那道俊朗而颀长的身形。
“秋山！”长生心中一喜，刚要过去，就见镜中的秋山脸上溢出难以言喻的痛苦，陈长生这才发现秋山发丝凌乱，眼中满是怅然欲泣的泪花，他走在林间的小道上，步伐蹒跚，净白的袍摆上染着点点血迹。低头看去，他那一双垂在身侧宛如白玉的双手上，也有点点血珠往下坠落。
长生蹙紧双眉，定定地看着镜中那道踉跄的身影，竟移不开双眼。
这是幻象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秋山，绝望、无助、孤独、晦暗……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光，只剩灰暗。
“我杀了他……我杀了我的师弟……”镜中的秋山跌跌撞撞往前，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是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秋山！”心知这是幻象，心知对方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声音，陈长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大喊出声：“秋山！”
可惜镜中人并未听见，秋山跌跌撞撞一路走到溪水边，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如沙漠里的久旱之人看见甘露一般，双膝直接跪在了溪边，双手拼命且用力地在水中搓洗，恨不得要把一层皮都剥下来。
“洗不掉……洗不掉……”秋山眼眶发红，泪水含在眸中似坠未坠，脸上一片凄然的绝望无助。
这一刻，秋山整个人透出的浓郁哀伤与脆弱，令陈长生为之心惊。
“秋山……”陈长生锦蹙双眉，眼底隐隐浮现出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
镜中白衣秋山缓缓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一片荒芜平原上的黑衣秋山，他手持一小坛酒，仰头之时烈酒从坛口倾泻而下灌入秋山口中，也浇湿了他的衣襟。
片刻后，酒坛已空，秋山将酒坛随手放置一旁，脸上神情却因酒入愁肠更惆怅。墨黑的长袍显他脸庞俊美无双之余，也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秋山抬头看向天空，浓稠的悲伤在他眼底凝结成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泪水竟瞬间夺眶而出，顺着他弧线优美的脸庞滑下，“我已堕入这魔道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