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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术-纸人
    暴雨倾盆中,茅草与竹木搭乘的小棚子摇摇欲坠,绣着八卦盘的布卷帘如同一面招魂幡,在深青的天色中慢慢飘摇。

    少年将面罩拉下,将黑色的羽衣脱下来放好。此刻立在花珏眼前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比他还要矮上不少的孩子,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仿佛私塾里最乖巧的学生。他目光锐利,肤色相当苍白,仿佛是从坟墓中走出来的一只亘古的鬼魂。

    少年掀起额发,静静地望着他:“我的名字叫无眉,应当好记。”

    花珏看到他那张清秀文弱的脸上少了一双眉毛,不是类似于被火烧伤的痕迹,而是十分自然的缺失了。少年一副坦然自若的神色,见他眼神疑惑,微笑着解释了一下:“是勘天欠下的债。”

    花珏明白了:“哦……”

    他听说过有些道派崇尚祭天,俗话说礼尚往来,他们会以交换自己的寿命、血液或者运气为代价,向苍天求得测天的独门。这些人往往十分疯狂,但大多数又十分短命,据说这样的交换是永无止境的,一旦尝得了老天给的甜头便难以停止,这样的道派往往盛起于一时,然后又飞快地湮灭在短短数年里,常有猎户误入他们的山观中,寻得排排坐的枯骨,枯骨上还带着笑容。

    换眉毛的事情他从未听说过,但有人有办法豁出性命,想必也有将眉毛交出去的法子。花珏想到这里,看了看无眉身上穿的道衣,有些迟疑:“你和那些道士不是一路的?”

    “对,不是一路的,我只是收了他们的钱。一道雷三千两银子,就是这样。”无眉笑了。“我和你一样,很穷,也没有师父,我的道派里只有我一人。”

    花珏忽略了“和你一样很穷”这一点,点点头,不再多问。早在桥边时他便看出了这少年和其他人不是一路的,那江中铁网上黏附的咒术繁而不精,很是费了别人的一番心力,用处却不大。那群老头子们看着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无眉既然有动动口就请得天雷、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本事,便不会不知道单凭那些符咒是困不住龙的。

    花珏拨了拨炭火,用火钳将炭盆往无眉那边推了推,望着他:“那你来我这里,是要……?”

    无眉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没等花珏回答,少年往他膝盖上一指:“你也看这本书?”

    花珏“嗯”了一声,又见到无眉眼神中闪现出一丝狡黠与得意:“是我写的。”

    花珏握着手里的书卷,有些惊讶。无眉托腮看他:“还有些故事,我没有写完,你要不要听?”

    胖头狸花猫蹭到二人中间,挨着炭盆窝了起来,火盆里偶尔爆出一小团噼啪的火光。

    “是有关一条龙的。你听说过天谴没有?犯了天条的神仙要历劫悔改,十恶不赦的恶人会遭天打雷劈,做了坏事要被老天爷惩罚,这便是天谴。

    “可我要讲的事情也不是天谴;你听说过……什么是天笑吗?”

    花珏摇头:“没听过。”

    无眉道:“天笑呢,就是被整个天地六道所耻,所过之处,一只蝼蚁都能嘲讽它,因为它在别人眼中就是个笑话,连老天都不忍心降下惩罚。什么叫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其实就是倒霉而已。”

    三界六道,近十年间,就出了这么一条犯尽天笑的龙。

    “龙本应栖息江海,遨游天空,可有只小龙不知怎的却生在了山沟沟里……上百年地困在一个小山村中。龙类要飞升仙界,就需要以自身法力带着雨水,顺着洪流一起从凡间的桥上游过,这样的仪式同鲤鱼跃龙门有相似之处。它们之所以不能从桥下走,因为女人踏足过桥面,是不干净的,龙这么傲气的东西,规矩就是不受女子胯|下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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