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完,萧罗烟神色悲凉凄苦,很多年后,霍君生依然记得,萧罗烟忧郁而悲凉的眼神,仿佛如冬日结冰了的湖水一般平静,然而厚厚冰面下面暗流涌动,只是霍君生涉世未深,无法理解,她对于宫廷残酷杀戮才只看见了小小一角。
“你忽然变得这样咄咄逼人,我倒是有些怕你。”霍君生口中虽然这样说,可是她的神色却是无比轻蔑的。
“怕我?阿生,你现在已经是皇太后了,怕我做什么?”
霍君生浅浅的笑了,“我怕你发疯。”
母仪天下听起来是诱人的蛊惑,然而坐上那个位置,才知道高处不胜寒,在那里,没有尊严,皇家的威严是这个残酷的堆满美人尸骨位置的遮羞布,霍君生在这个位置处处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李观瑶残忍抛弃,李观瑶需要的是一个美丽、贤惠、端庄、高贵的女人,可她与这些词汇无缘,她从前整宿不睡觉,是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等待着李观瑶,后来她无法入眠是在思量今后要走的道路,她绝不甘心自己的地位要被别的女人取代。
她不美丽,不端庄,不贤惠,可这不是她的错啊,霍君生生来就是这样,是他们拼命将霍君生塞在李观瑶怀里,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当皇后,是所有人都说她贵不可言,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所以她变得狠,她争,她抢,她要,哪怕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失去了母亲,哪怕让一个可怜的女人发疯最后跌入池塘,变成权力的垫脚石。
霍君生嫁给李观瑶才十三岁,尚不知道母仪天下对李观瑶、对她意味着什么,可她现在知道了,它就像个魔咒,紧紧的套紧了霍君生的灵魂,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
萧罗烟软软的靠在霍君生的身上,脸贴着脸,她们的肉体紧紧贴合,然而心灵却相隔十万八千里,最终,萧罗烟只是浅浅的笑了,满目星光流淌,静静的凝聚成潺潺流动的溪流,波光粼粼,带着无可抑制的颤抖……
这或许是一个烂漫、空气中充满着快活气息的春末夏初吧,两边的窗户大大的开着,月明星稀,深蓝色的苍穹中挂着一轮透着朦胧光晕的皎洁圆月,至于点缀其间的碎星子自然无法与霍君生穿着薄薄的春衫,梳妆台上放置着从头上刚拿下的首饰,温润的玉簪、低调并不刺人的银器,双鱼翡翠玉佩她是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并不适合佩戴华丽的首饰,灼灼生辉的金首饰早已经收入锦盒之中,她许久没有打开佩戴了。
桃花已经凋落的差不多了,现在要是还想看桃花,只能爬到山上去看,那里还开着一树烂漫的桃花,御花园盛放着娇媚的月季、芍药、牡丹,池塘边一簇簇金色的迎春花垂挂,池面上飘浮着一层落花,偶然间有贪吃的锦鲤一口吞下落花,随即觉察到这大概不是常吃的食物,于是又快速吐出,大庆一年四季都不缺花,艳花泼溅,开满整个城市,就连城墙根低,都覆盖着一层浓绿色的苔藓,中间偶有白色小花点缀。
再过一月,大庆的梅雨季又要到来了,趁着阳光灿烂,挨家挨户都开始晒衣服、晒书本,防止有一天打开香樟木箱,才发现可恶的霉斑爬上昂贵的衣服,皇宫里也不意外,不但要晒衣服,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