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两步,顾念看着靳始同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眼下因熬夜而留下的淤青,高挺的鼻梁和那因室内炭火炙烤而略显干裂的嘴唇。
无奈而温和地叹了一口气后,顾念认命地卷起过长的龙袍袖子,屏退了左右想上来帮忙的宫婢,仅吩咐子宁去取准备好的热水。
在等待子宁的间隙里,顾念倒了点热茶,用他平日里吃甜点的小匙沾水点了点靳始同的唇瓣。润泽的水光并不十分安分地顺着靳始同的唇线蜿蜒,余液顺着嘴角曲折淌下。
用指腹拭去那些水渍,顾念眯起眼睛,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
这时候室内的炭火发出了噼啵一声响,惊得顾念回神。想到受伤的人总是会有高热的可能性,他便又伸出手去探了探靳始同的额头——
还好,有一点热度,但还没达到发热的程度。
这时候,子宁也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用他手上的热水收拾好了自己,又替靳始同简单地拾掇了一番后,顾念就在子宁好奇地打量下,抱胸瞪着靳始同——这个霸占了寝宫唯一一张床的大个子。
堂堂九五之尊,寝宫里却只有一张床,说出去只怕都没有人信。
当然,顾念下意识忽略了他内心给“床”加上的那些“宽大的”、“柔软的”、“被子每天都晒过的”修饰性形容词。
而顾念又是个新继位的皇帝,根本没有三宫六院可以供他去留宿。
“唉……谁叫你救了朕一命呢?”最后顾念叹了一口气,抱着枕头爬上龙床里侧。
好在床足够大,被子也足够多,所以顾念也没受什么影响地裹紧被子睡着了,殊不知,他体温偏凉,睡着后就自动寻找热源地靠近了靳始同。甚至,还在子宁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中,彻底钻进了靳始同的被窝,缠手缠脚地抱紧这个暖炉。
天知道子宁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忍住了没去找首领太监来换他守夜,而不是留在这里被前任雇主和现任雇主闪瞎双眸。
靳始同受伤睡得沉,自然十分可惜地错过了他们之间这个难得同塌而眠的夜晚。
而顾念近日勤政,又被了尘的事弄得心烦意乱,根本不知道这个夜晚他和靳始同之间改变了什么。
比起京城皇宫里的温馨,了尘巡抚衙门的寂静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安宁。几家大宗祠、义塾安排不下的流民,也已在衙门内找到了安居之所、安稳进入梦境。
但在森冷漆黑的宅院中,此刻依旧有某个隐蔽的小院中漏出一抖青白的灯火。
灯光下的了尘巡抚张昶甫正在奋笔疾书:比起平日亲切友善的那副老好人嘴脸,此刻的他却如同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从地狱爬出、神色狰狞。
在他身旁不远处的火塘中,还有正在燃烧的几张信笺。依稀可辨的几行字迹上,隐约透出木料、石材、偷工减料、白银五千,靳始同、襄亲王、刘延光等等字样。
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张昶甫深深地呵出一口气,放下笔正欲端起桌上的姜汤喝一口。阴冷潮湿的黑暗角落里,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凉飕飕的嘲讽:
“刘延光的寿诞是三月廿一,我想大人你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休息。”
他这话惹火了张昶甫,张昶甫大怒后反唇相讥:“若非先生当初劝我用不够结实的榆木换掉了朝廷下拨的那批金丝楠,今日城中百姓也不至于会死伤如此惨重!”
“那大人这三年来难道没有赚到么?那批木料转手大人赚得盆满钵满,您在替换固墙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