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宫中的老教引嬷嬷敢这样对靳始同,若是换了旁的宫人、臣子,又有谁敢对这位冷面杀神大声呼喝。
虽为“皇后”,顾念和靳始同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代替靳始同提督东厂的人选,所以现在东厂仍旧在靳始同治下,东厂侍卫们出入宫禁,也有不少消息要与靳始同商量。
皇帝大婚,东厂的大部分侍卫们都从岗位上撤下来,进入皇宫帮忙。
虽有皇城禁军,但靳始同始终觉得隐约有些不放心——江山虽定、叛逆已除,可靳始同却清楚,真正令襄亲王谋逆的还另有其人。
这人蛰伏数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知道他的任务还有很久才能完成,所以不想让顾念跟着担忧。不过那日顾念依依惜别的模样,却让他很是受用。
就让他的皇帝陛下先患得患失一阵儿吧,总归,他还有一生的时间去解释清楚。
外头的锣鼓声响起了,伴随着编钟飨乐齐鸣,这中室殿上的宫人也开始带着满脸喜色地洒起了红豆,接应嬷嬷暗中低下头去擦了擦眼泪,笑着请靳始同出。
因为都是男子的缘故,靳始同并不需要加盖什么盖头,他身上的喜服虽然繁复,但上头绣着的金黄色凤羽旁,还是由皇家内苑的织工,重新添上了一只龙。
靳始同素日里很少着这样正的红,喜庆的颜色衬着合宫里明亮的宫灯,照得他脸上甚至都煜煜生辉,谢过接引嬷嬷准备出宫上马,却在宫门口的阴影里、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一愣,靳始同连忙唤了一句“停下”,然后披着大红色的喜服直接朝那人拜下。
众位宫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几个负责迎送的太监慌乱上前,正欲扶起靳始同,却听见了靳始同俯首轻声唤的那句“义父”。
“老、老祖宗?”
几个靠的近的、带着宫灯过来照亮了那唯一的一片阴影,一身百姓常服、但是腰间系着红的刘延光,正带着笑容,静静地站在宫门口。
“好孩子,”刘延光垂首看着靳始同,慢慢弯下腰来将人扶起来:“快起来,今日大喜,不必行此大礼。”
“义父能来,孩儿心中高兴,”靳始同相扶着刘延光的双手:“还未报得义父养育之恩,却还要害义父没能够安享晚年。”
靳始同始终内疚,他没能够让刘延光好好过个寿诞。
但刘延光却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道:“义父老了,寿诞不寿诞都只是走个形式,好也罢歹也罢,过了也就算了。倒是义父——没能够站出来为你说话,你可怪义父?”
老人的眸色一如当初救下他的时候,可脸上的算计却变成了一种自然流露的平和。浑浊的双眸中,少了阴冷,而多了几分温度。
靳始同笑着摇摇头:“义父从小教我隐忍,您年事已高,不宜再蹚这浑水。”
这一次刘延光痛痛快快地展颜笑了,他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红布包,里头藏了一支十分剔透翠绿的玉镯,那样好的成色只怕天下少有。
“好孩子,好孩子,”刘延光不知道为何有些哽咽,他忍着泪水,走过去拍了拍靳始同的肩膀道:“你成婚,义父没什么旁的可以送你的,这个是义父原先就打算留着给你的,拿去——”
绿色的玉镯子塞入了靳始同的手中,可刘延光却并没有放手,指缝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浅白,然后又很快地消失在了靳始同宽广的袖子之中。
有些无奈地看着摇摇晃晃离开的刘延光,这位在宫中纵横了一辈子的老人,到了最后——却还是不愿放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