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尤非尧终于熬好药汤走进曲无忧所住的房间时,所看见的便是自家师妹在一旁温柔替曲无忧擦脸的情景。
他从不知道席清居然也是个会为别人担忧的人。
毕竟他这位师妹,看上去可远比外表来得无情呢。
所以,他心底里其实一直都在偷偷地怕着她,这种怕,虽然并不多,却真实存在着。
他过去之所以会选择一个人住在这种偏僻荒芜的地方,除了觉得自由自在外,心里头其实也有想要离席清远一点的原因在。
他虽说武功一般,却也并不算太糟,本来只要不作死,在哪里都能活下去,可偏偏,他就是那么倒霉,有个太强太出名的师妹,而且,这个名还并不是什么美名,天知道别人在抓不到席清的情况下,会不会捉拿他这个当师兄的出来谢罪呢,而席清,难道她还会管他的死活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能记得清明节时给他烧点纸钱便已是极为人道了。
结果,就是这样的一个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冷漠无情的人,此时居然会对那个虽然美貌听话,却显然没什么主见没什么才能的女子如此关心。
虽说人总是会变的,但席清的变化,对他来说也未免太大了些。
一个魔女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人,真是不容易呢。
“她怎么样了?”尤非尧端着汤药走过去问。
席清道:“不大好,之前她受了伤又淋了一晚上冬雨都没有发这么高的烧。”
“你很担心她?”尤非尧问。
他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他早做好了席清不会搭理他的准备,结果席清却是坦然点头:“我确实很担心她。”
她这般坦坦荡荡的作态,噎得尤非尧纵使还有千言万语,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了。
见席清极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了药碗,尤非尧随手搬了个凳子来坐下后,又道:“我竟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对你的下属如此关心呢。”
席清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尤非尧偷偷地翻了个白眼,道:“这么些年不见,你是又新拜了个神棍师父么?不然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神叨了。”
席清浅笑:“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
曲无忧一直在做梦。
是很混乱的梦,她看见自己一会儿正在宫宴上,与闺中好友言笑晏晏,一会儿又在慎王府上与萧怀珏大婚,一会儿正在娘亲怀里撒娇,一会儿又在皇宫让太子帮她取风筝……
还有,还有林公子……
那个病弱,却又俊秀的少年,让她念念不忘了整整十年……
以至于,她前些日子突然看到林君珩时,都失了态。
她的梦,全都是她的回忆,属于那个京城贵女曲无忧的回忆。
她一直认为,自己应当算是极好命的,她的父亲是本朝第一名将,是开国功臣,战功赫赫,获封梁国公,官拜平章军国重事兼太子太傅。
故而,从今上登基的那一天起,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这辈子完全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
她与当今的嘉成公主萧婉琳同年同月,二十二年前,一起出生在乱世,奔波时,两人曾一度就睡在一个摇篮里,连当今皇后娘娘都曾亲自照料过她,她也就像是皇后娘娘的半个女儿。
后来,也因着帝后实在疼爱她之故,让她与太子订了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