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关灯 特大 直达底部
17.上课
二里,从三里,问为田几何?”

    这一道还是《九章算术》里的原题,傅云英没有迟疑,飞快答道:“二十二顷五十亩。”

    五尺为步,三百步为一里,二里就是六百步,三里是九百步,六百、九百相乘,再除以二百四十,得到二千二百五十亩,一百亩即为一顷,答案是二十二顷五十亩。

    孙先生沉默片刻,扫一眼屏风外面的傅云启和傅云泰,两人竖起书本假装在背书,其实脑袋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他摇摇头,问傅云英:“五小姐是背会的,还是自己算出来的?”

    语气和平时的淡然严肃不一样,有种傅云英看不懂的庄严郑重。

    她如实道:“不瞒先生,我是背会的,方田这一章的题目我已经全部熟记于心。”

    孙先生难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有想过推算之法?”

    傅云英低头想了想,立即反应过来,起身道:“学生受教。”

    “你坐下。”

    孙先生颔首示意她归坐,低叹一声。

    其实他让傅云英学《九章算术》,本是存了为难之意,叫她知难而退。

    古人云:“有教无类”,不管身份多么卑贱的人,只要他存了好学之心,就应当好好教导。先人曾对这句话做了无数注解,不论贫富、不论智愚、不论贵贱,甚至不论善恶,唯独没有人说过里面还包含有不分男女这个意思。

    孙先生不是没有教导过女学生,她们中的很多人冰雪聪明,领悟力和天赋丝毫不输男子。但唯独从傅云英身上,他看到勃勃的野心和旺盛的生命力,她学习的劲头可以说是一种古怪的执拗和坚持,恍若夏日原野之上疯狂蔓生的野草,看似毫无章法,平平无奇,实则气势恢宏,一往无前。

    而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前路渺茫,她就像一星如豆烛火,在风雨飘摇中执着前进。

    如果傅云英只是把学识当成锦上添花的美德,那倒罢了,孙先生愿意倾囊相授,偏偏她不是。

    这个世道对女子极为苛刻,有些女子不适合读书,读的书越多,她们越清醒,伴随清醒的,将是一生的痛苦愤懑。

    到底是自己的学生,孙先生不忍看傅云英走上不归路,他想把她拉回正途——另辟蹊径需要承担太多世俗成见和流言蜚语,符合大部分人期望的坦途才是她该走的路。

    他失败了。傅云英就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她闻鸡起舞,朝乾夕惕,那种摒除一切杂念的专注力,每每让孙先生这个屡屡参加乡试的过来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动人心魄。

    短短几个月,她就赶上傅云启和傅云泰的进度。

    孙先生想到这里,猛然一个转身,走到外间,抄起戒尺,对着傅云启和傅云泰的桌案狠抽几下。

    哐当两声尖锐的脆响,睡眼朦胧的兄弟俩不清楚状况,还以为闹地龙了,大叫一声,甩开挡脸的书册,吓得跳将起来。

    书本纸张飞得到处都是,柳木凳子翻倒在地,又是一连串钝响。

    孙先生面色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