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的每间主屋地下都挖了火道,安岚走进去时,连鞋袜都跟着暖融融的,她把斗篷脱下来,上身只穿着薄薄的嫩黄撒花襦袄,可后颈还是很快沁出了热汗。
再看李澹元却似毫无察觉,仍是裹着裘衣、大氅,六角手炉抱紧在胸前,仿佛能续命的宝贝,半点儿也不愿撒手。
侍女们举着食盒鱼贯而入,蒋公公弯腰对李澹元轻声道:“陛下让御膳房做了专程送来,说要给你补补身子。”
李儋元淡淡抬眸,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执起食箸,刚准备伸进食盒,突然瞥见对面的小姑娘,脸蛋热得红扑扑,一只手撑着尖下巴,另一只手却在红木食箸上难耐地摩挲,闪动渴望着的明眸里,找压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全是这一桌丰盛菜肴。
也怪不得安岚如此,她天生嗅觉过人,连带着也最爱品鉴美食。可自从来了庄子里,这里厨娘做的食材,野趣倒是够野趣,但吃得久了,真是很想念侯府里精细的脍食佳肴。可她眼巴巴等了许久,对面那位殿下的箸尖在食盒上绕来又绕去,偏就是不往下落,急得她想拍桌子喊:“再不吃,可就要凉了!”
那道玉珍脍螃蟹清羹,稍凉一分就添一分腥味,还有那道花炊鹌子,一冷肉质就必定变硬,安岚的指甲快按进肉里,眼看一桌子菜就要被糟蹋了,实在是急得够呛。
李儋元觉得她这副又急又不敢直言的模样十分可爱,故意再拖延了会儿,才夹了一块鹌子肉放进口里,随意嚼了几口,又舀了勺脍蛤蜊,安岚正在心中计算他吃多少口自己才适合动箸,目光瞥过去,突然惊叫起来:“这蛤蜊!”
李儋元脸色猛变,一口将蛤蜊吐出问:“有毒?”
安岚瞪大了眼不知该怎么说,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也挑了一口到嘴里,然后“噗”地吐出来,用帕子捂住嘴道:“这蛤蜊没有断生,根本腥膻到不能入口啊。”
李儋元默默看着她,然后招手让一直服侍在自己身边的蒋公公离开,淡淡问:“很腥吗?”
安岚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听他轻笑了一声,竟又舀了勺蛤蜊道:“反正我根本尝不出味道,腥或者不腥,不过填饱肚子而已。”
他语气轻松,却让安岚震惊不已。她前世从未听过三皇子的味觉有问题,在蜀中王府,他们也曾同桌吃饭过,那时李儋元表现的毫无破绽,豫王问他几道菜口味如何,他甚至还能点评上几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李儋元咬着银箸懒懒往后一靠,道:“其实父皇根本无需赐我这些,每次问起来,还得想许多说辞去应付,真够累的。”他微微偏头,“你味觉很灵吗?那你告诉我,这些菜都是什么味儿的?”
安岚觉得一个人尝不出美食的味道,真是天底下顶顶悲惨的事,正好她也真饿了,于是堂而皇之地大吃特吃,然后绘声绘色地讲着:“这道鸡皮虾丸汤,刚入口是浓郁的鸡肉香味,然后虾的鲜味就散出来,正好能中和掉鸡皮的油腻。就好像把一只肥鸡扔进海里,让小虾把它身上的油脂全啃走,只留下最美味的精华,全煮进这道道汤里。”
李儋元听得忍俊不禁,安岚能分辨出很细微的味道差别,形容得也特别趣意,他边听边吃,竟觉得有滋味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李儋元放下银箸,用帕子擦着嘴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以后,就让你来替我吃吧。”
安岚吃得心满意足,说得口干舌燥,再被暖暖的地龙一烤,竟莫名添了些困意,这时撑着发沉的眼皮看他,一时没回过神来,问了声:“啊?”
“以后,他们再送来什么吃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