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一下, 试图睁开眼,一刹那强烈的眩晕让他几乎要吐出来, 走马观花的片段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飞驰。
往往,他开始回忆回去时, 就是头疼病复发的时候。
——将来我生个闺女,就教她跟别人打架,教她骑在疯狗咬这畜生的耳朵。
——你是个崽, 还生不了。
——我以后会长大的。等长大了,我可以去很远的地方,捡更多的东西,唔,田地里的胡萝卜也偷给你吃, 他们再也抓不住我, 我能跑的很快。长大以后我就可以生了。
图柏直起前肢, 用不大灵便的爪子帮她包扎身上被人抽出来的伤口, 趴在绽开的血肉旁,凑过圆圆的眼睛舔掉伤口的污渍,长长的耳朵随着它低头垂在她细瘦的胳膊上。
她伸手捏住它的耳朵, “等我生了闺女, 你也生一窝兔子给她玩。”
图柏用三瓣小嘴嗪住绷带打好了结, 甩动柔韧的耳朵打她一下, “你自己生不出来, 要有人喜欢才行。”
那小孩仰头大笑,向后倒在干燥的稻草剁上,“什么叫喜欢,是要睡在一起,你这只傻兔子,下回我带你去青楼看看。”
图柏那时候还是只纯情小兔叽,还没炼到出口就耍流氓的程度,被她猝不及防的嘲笑,后肢用力跳到她身上,“嘿,我知道,但你、你怎么偷看他们……”
“青楼后面的那条后街,有钱的大爷喝醉之后趴在那里睡觉,我从他们身上扒过钱。”小孩压低声音冲它得意洋洋的笑,拍拍胸口,“上次你吃的胡萝卜就是我拿钱去菜市买的,个个都肥硕水灵。他们把菜地看的太严了,不然我钻进去偷,就不用买了。”
图柏蹲在草垛上,舔爪子,把耳朵折下来搭理上面的绒毛,说,其实它并不是非吃胡萝卜不可,荒地里的野草烂果子,剩饭剩菜都吃的。
她倒进稻草堆中,脸埋在草杆儿里,把图柏揉进怀里揣着,“我想对你好……”
图柏低头看她逐渐抽长的身体,瘦削的下巴,细瘦的手臂上因为打架抢食被人抽打的伤疤,他小心翼翼用爪子碰了碰,深深凝望着她,时光定格在图柏身上,周围的一切却飞快变幻,他陷在回忆里,回忆却将自顾自的快进。
凝望的小孩飞快的抽高长大,脑袋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褴褛的衣衫开始遮不住她的小腿、手臂,纤细的脖颈,她把三四只小麻袋缝缝补补编成了大|麻袋套在身上,瞪人的时候恶狠狠的,一笑就往草堆里躺。
过去的片段如潮水般灌进图柏的脑中,他头疼欲裂,眼前金光乱闪,下意识抱紧脑袋,失魂落魄的喃喃,“如果有人会对你好,把我吃了也无妨。”
呢喃声渐渐在意识里远去,微弱的气息在他耳旁愈来愈浅,图柏眼前一阵眩晕,稍纵即逝的片段不断来回闪现,他伸手去抓,却抓住了猩红的一幕,跌进回忆的漩涡里,一爪摸到了粘稠的血。
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张嘴大叫,发出一声凄厉的啾——
你救我做甚么,你救我干嘛啊,我是只畜生,你傻不傻啊!
撕心裂肺的疼灌进他的四肢百骸,图柏痛的浑身痉挛,猛地一挣扎,睁开了眼。
瞳孔碰上阳光,急骤回缩。
“噩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男人蹲下来低头玩味看着他,“这些年你没忘了她吧?”
图柏撑起身子,扫了一眼四周,这是他们滚落的山谷,山顶的阳光从枝干交错纵横中阑珊零星照下来,地上泥土潮湿发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