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四通八达的街上静悄悄的,整座城还未醒来,千梵垂在裟衣里的手静静拨动圆润殷红的佛珠,走在身侧的前大理寺卿已经老了,腰开始弯了,但肩背却挺得异常笔直,就像这人固守着心里的一点信念,多年铿锵不变,清白刚毅。
“多谢。”
黄章撩起眼皮,眼角横生出沧桑的皱纹,一条一条浸过岁月的磨砺,“这倒不必,老夫有一句话想问,不知当讲不当。”
千梵脚步停下,任由黄章探究的看着他。
“山月,佛会变吗?”
千梵一怔,层次分明的瞳孔里刹那间飘了雪似的,纷纷扬扬遮住了眼底的细微的情绪,袖中的手指贴在佛珠上,无意间摸到了珠身上篆刻的‘我佛慈悲’。
他垂着眼,看见一只小鸟扑棱翅膀从树上落了下来,认真啄着地上散落的五谷粒,这东西大概有点挑食,只啄雪白的稻米吃,天光在它黄绒绒的翅膀上渡上一层薄光,像极了佛光普照万物的景象。
佛是万象,万象皆有专情,连一只鸟都有偏爱,为何他不能有呢?当年他七岁入佛门,是与佛有缘,如今也不过是和这只鸟一样寻到了自己欢喜的‘稻米’,传道授禅怜悯慈悲于是山月禅师的责任使命,而千梵却只是个寻常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佛自在人心,从不因世间爱憎别离改变。”他浅色的瞳仁望着遥远的天际,“佛不会变,千梵向佛的心也不变,也许唯一会变的是离开青山古刹禅音渺渺入红尘浮世修心拜佛。”
听他这么说,黄章心里惊了惊,没料到他有意试探,竟得到了一番不知深思熟虑多久的打算,喉咙滚动几回,最后将叹息咽回了腹中,“既然你已有打算,老夫不多说了。”
千梵点点头,送他回府,并肩而行没几步,忽见天边似有流星一闪而过,他眼里一喜,“黄老,高宸枫一案最后的证人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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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柏等了一夜,没等来千梵,倒是等到了摸黑上山的解羽闲。
解阁主一身黑衣,肩上落满了初冬的白霜,臂绳紧缚的袖子下露出一双缠了绷带的手。
开门看见对方,两人心里皆道一声倒霉。
“没想到有人还能伤的了解阁主。”图柏决定看在千梵的面子上好好招待他,将人迎进客房,还礼貌倒了杯隔夜的茶。
解羽闲也不跟他客气,仰头喝尽,“整座山的打手和家奴,外带一个浑身正气凛然没屁用的大尾巴狼,就算是图公子,估计也就这样吧。”
他们一回来,就听说杜云等不及他们,趁夜带着证据就冲出文安寺前往皇城上告张定城去了,而这一路幸得解羽闲相送,才把杜大人安然无恙送进宫里,图柏也就跟他有点同行恩怨,又不是脑残,立刻知恩图报大大方方抱拳道了声谢。
图柏,“路上我听千梵说了,他说我们打草惊蛇,被张定城发现了,所以才会暗中派出打手和家奴刺杀杜云,你们前脚上山,张定城后脚就封锁山门,打算来个杀人灭口。有个地方没想通,我们对外调查的关注点一直是高宸枫的死,从未泄露过账本和票据的事,他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又或者,我们哪里露馅了?”
解羽闲低头整着手上的绷带,“杜云进宫后,我就是去查了此事。当天有人向皇帝和张府飞箭送去两封信,一封是衡州大旱官员贪污赈灾银的揭发信,另一封则是送信人称自己有张定城贪污的把柄,要他立刻进宫揭发自己,否则就昭告